与正文无关
月家老宅的玫瑰园在暮色里像一摊泼翻的酒渍,深红浅紫的花瓣被晚风揉碎,香气却固执地往人肺腑里钻。月星蓝蹲在花畦边,指尖碾过一片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语调漫不经心:“二哥,这株‘黑魔术’该修枝了,你看这侧枝歪得,跟你上次骗我喝苦药时的心思一样歪。”
月苕荣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象牙白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暮色里泛着冷白的光。他垂眸看着月星蓝微翘的发梢——那截发梢上还沾着一点泥土,是方才她蹲下来时蹭上的。他声音温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条理:“星蓝,这株玫瑰的侧枝是自然向光生长,和我上次给你喝的药不一样——那药是为了治你偷偷跑去后山疯玩落下的风寒。”
月星蓝猛地回头,杏眼圆睁,像只被戳破诡计的猫:“你监视我?”
“我只是在老宅的监控里看见七弟慌慌张张去找你,”月苕荣的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耳根,“怕你又像去年那样,为了摘一株野山茶把自己挂在悬崖边。”
他的语气太真诚,真诚得让月星蓝心里那点“抓住他小辫子”的得意瞬间泄了气。她撇撇嘴,把手里的玫瑰枝往旁边石桌上一扔,发出“哐当”的轻响:“监视就是监视,找什么借口。再说了,有七弟跟着,能出什么事?”
月苕荣没接话,只是弯腰将那截玫瑰枝捡起来,手指拂过枝桠上细小的刺。他指尖的薄茧蹭过粗糙的枝干,动作轻柔得不像在碰一株带刺的植物:“七弟的葫芦能装东西,却没法预判悬崖边的风什么时候变向。星蓝,你总把别人的担心当麻烦。”
“我乐意。”月星蓝转过身,背对着他往园外走,“反正你们这群哥哥,天生就该围着我转。”
她的脚步迈得又快又急,裙摆扫过玫瑰丛,带起一阵细碎的花瓣雨。月苕荣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浅蓝色的裙角消失在游廊转角,才缓缓直起身。他摊开掌心,那里躺着一枚被玫瑰刺扎出的血珠,颜色比最艳的玫瑰还要深。他垂眸看着那点猩红,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没人知道,月家最擅长隐藏自己的二哥,此刻心里正有藤蔓疯长,而藤蔓的尽头,牢牢系着那个作天作地的身影。
——————————————————
月星蓝觉得最近二哥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比如现在,她把一杯加了三倍糖的奶茶递到月苕荣面前,眨着眼睛等他皱眉——以往他最讨厌这种甜得发腻的东西。可月苕荣只是接过杯子,用指尖蹭了蹭她沾在唇角的糖霜,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星蓝调的味道,总是特别些。”
月星蓝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她飞快地别过头,假装去看窗外的麻雀:“少来这套,我知道你觉得甜。”
“没有,”月苕荣的指腹还停留在她唇角的位置,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甜得正好,像你今天戴的发带。”
月星蓝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浅蓝色发带,那是她随手从抽屉里翻出来的旧物。她猛地拍开他的手,脸颊烫得惊人:“二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我说错什么了吗?”月苕荣故作茫然地眨眨眼,将奶茶递回她面前,“还是星蓝不喜欢我夸你?”
“……”月星蓝被他这副“纯白无辜”的样子噎得说不出话。她明明是想捉弄他,怎么反而被他弄得心慌意乱?她端起自己那杯奶茶猛吸一口,试图压下心头的躁动,却听见月苕荣在旁边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像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神经。月星蓝瞪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月苕荣收敛了笑意,眼神却深了些,“只是觉得,星蓝今天格外……好看。”
月星蓝“腾”地一下站起来,把奶茶杯往桌上一放:“我回房了!这奶茶甜得齁人,你自己慢慢喝吧!”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后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月苕荣的目光,像一张温柔的网,将她牢牢罩住。直到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月星蓝才捂住发烫的脸,心里又气又乱——月苕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装傻”了?以前明明是她把他耍得团团转……不对,或许从一开始,被耍的人就是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晃脑袋甩开。不可能!她月星蓝是谁?月家唯一的大小姐,天生的猎手,怎么可能反过来变成猎物?一定是二哥最近太闲了,才学些奇奇怪怪的把戏逗她玩。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抽屉翻出那枚上次从后山摘来的、形状古怪的野果——那是她计划好要“坑”月苕荣的道具。只要等下次他再用那种“深情”的眼神看她,她就把这野果塞到他嘴里,看他还能不能维持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月星蓝对着镜子里自己气鼓鼓的脸,用力点头:对,就这么办!她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
月苕荣发现,最近想让月星蓝“吃瘪”,变得越来越难了。
他故意在她看话本的时候,把窗台上的盆栽挪到她够不着的地方,等着她像以前一样气呼呼地找他理论。可月星蓝只是瞥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摸出个小弹弓,“咻”地一下把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盆栽边缘,吓得那株含羞草蔫了半边。她扬了扬下巴:“二哥,现在我不用求你,也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月苕荣失笑,走过去把盆栽放回原位:“星蓝的弹弓技术,倒是越来越好了。”
“那是自然,”月星蓝抱着胳膊,仰着脸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促狭,“不过二哥你藏东西的技术倒是越来越好了,比如……书房第三层抽屉里那本《南疆奇闻录》,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月苕荣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那本书是他前几天刚找到的,里面记载着些偏门的术法,他本想找机会研究,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月星蓝发现了。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星蓝怎么知道我藏了那本书?”
“我闻见的,”月星蓝得意地挑眉,像只邀功的小猫,“那本书上有股你身上没有的檀香味,而且——”她忽然往前凑了半步,鼻尖几乎要碰到月苕荣的衬衫领口,“二哥最近身上的味道,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月苕荣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是有无数根藤蔓瞬间勒紧了心脏。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是吗?可能是最近书房里点的香换了种类。”
“是吗?”月星蓝歪着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我怎么觉得,是二哥你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目光太亮,亮得让月苕荣有些不敢直视。他清了清嗓子,转身去倒茶,以此掩饰自己瞬间的慌乱:“星蓝想多了,我还是以前的我。倒是你,最近总往我书房跑,是又想找什么新鲜玩意儿?”
“我只是好奇,”月星蓝跟在他身后,声音拖得长长的,“好奇二哥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偏门东西感兴趣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月苕荣把茶杯放到她面前,蒸汽模糊了他的眼神:“月家的事,什么时候瞒过你?”
“那可不一定,”月星蓝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沿,“比如……二哥有没有瞒着我,偷偷学会了什么哄女孩子的招数?”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月苕荣所有的伪装。他猛地抬眼,撞进月星蓝那双清澈又带着戏谑的眸子里,心跳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原来这只小狐狸,什么都知道,却偏要装傻,看他这株藤蔓在她面前如何狼狈地缠绕、试探。
月苕荣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一次,笑声里没了半分掩饰的温柔,只剩下滚烫的认真:“如果我说,是呢?”
————————————————————————
月星蓝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玩脱了。
自从那天在书房里月苕荣那句近乎告白的反问后,她就开始躲着他。可月家就这么大,玫瑰园、游廊、书房……无论她躲到哪里,总能“恰好”撞见月苕荣。
比如现在,她躲在假山洞里想清静一会儿,一抬头就看见月苕荣站在洞口,手里还拿着她前两天落在凉亭里的发带。他逆着光,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无奈:“星蓝,躲到这里,是想和我玩捉迷藏吗?”
月星蓝梗着脖子:“谁躲你了?我只是……只是在研究这山洞里的苔藓。”
“研究苔藓需要把自己缩成一团,连发带掉了都不知道?”月苕荣走进山洞,在她面前蹲下身,将发带轻轻放在她膝头,“还是说,星蓝是在等我找到你?”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磁性,月星蓝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她猛地把发带抓过来,胡乱地往手腕上缠:“谁等你了!月苕荣,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这么阴魂不散?”
“我只是担心你,”月苕荣的目光落在她缠得乱七八糟的发带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毕竟,我的小狐狸要是跑丢了,我会很着急。”
“谁是你的小狐狸!”月星蓝又羞又气,抓起旁边一块小石子就往他身上扔。月苕荣没躲,任由石子擦着他的胳膊落到地上。他伸手,轻轻握住她攥着石子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烫得月星蓝几乎要缩回去。
“星蓝,”月苕荣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指节,声音低沉而认真,“别再装傻了,我知道你都明白。”
月星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只有满满的认真和……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紧张。
原来,这株看似永远冷静的藤蔓,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刻。原来,从她以为自己是猎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这株藤蔓精心编织的网里,最心甘情愿的猎物。
山洞里很静,只有彼此清晰的心跳声。月星蓝看着月苕荣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被这样的藤蔓缠住,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那你以后不许再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我,看得我……看得我心慌。”
月苕荣先是一愣,随即低低地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他伸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春日的风:“好,都听你的。只要我的小狐狸不再乱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夕阳的金辉从洞口洒进来,将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假山上的苔藓悄悄爬上了洞壁,像无声生长的爱意,将这方小小的天地,变成了只属于他们的、温柔的囚笼。
——————————————————————————————
从那天起,月家老宅的玫瑰园就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
月星蓝不再执着于“捉弄”月苕荣,反而喜欢看他在修剪玫瑰时,认真专注的侧脸。而月苕荣也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思,会在月星蓝蹲在花畦边发呆时,从身后轻轻环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在想什么?”
“在想,”月星蓝转了转眼睛,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背,“这株‘蓝色阴雨’开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因为你总用温柔的水浇它?”
月苕荣低笑,吻了吻她的发旋:“或许吧。不过我觉得,是因为有你在旁边看着,它才开得这么卖力。”
“油嘴滑舌。”月星蓝嘴上嫌弃,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反手抓住他的手指,把玩着他指节上的薄茧——那是他常年摆弄植物留下的痕迹,粗糙却温暖。
“你说是就是吧。”月苕荣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惹得她一阵轻颤。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星蓝,以后别再把别人的担心当麻烦了,尤其是我的。”
月星蓝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自己以前总爱用“作天作地”的方式来确认自己在这些哥哥们心里的位置,尤其是在月苕荣这里——她享受着他看似无底线的包容,却又在他偶尔流露出认真时慌乱逃避。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明白了这株藤蔓般的男人,藏在温文尔雅外表下的、滚烫而执着的心意。也明白了自己那些看似任性的试探,不过是在笨拙地回应着同样的心动。
“二哥,”月星蓝转过身,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那你以后也不许再对我‘装傻’了,我不喜欢看你藏着心事的样子。”
月苕荣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低头,加深了这个吻。玫瑰的香气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带着阳光和露水的味道。他的吻温柔而专注,像在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又带着一丝压抑许久的急切,将所有的深情都倾注其中。
远处,月紫苑抱着他的紫色葫芦,扒在玫瑰园的篱笆外,好奇地眨着眼睛。月庭芜从他身后冒出来,不耐烦地敲了敲他的脑袋:“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六姐和二哥撒狗粮啊?”
月紫苑吐了吐舌头,抱着葫芦溜了:“我只是觉得……六姐好像比以前更‘黏’二哥了……”
月庭芜哼了一声,却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看着玫瑰园里相拥的两人,又看了看天——嗯,今天的太阳,好像比平时更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