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然的眼线笔悬在半空。
笔尖的墨色浓郁，正对着镜头，准备勾勒出一条完美的上扬弧线。
直播间的弹幕滚得飞快。
「来了来了，然然的保姆级教程。」
「手残党前排就座，准备献上膝盖。」
「今天这个赤茶色眼影盘太绝了，已下单！」
她正要落下最后一笔，玄关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门开了。
苏然没回头，只当是助理小桃买的杨枝甘露到了。
「放桌上就行，我马上好。」
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同于小桃的沉稳。
那道身影停在了她的直播背景里，一个纯白色的置物架旁。
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身形颀长，头发微湿，带着几分未散的水汽。
他似乎也愣住了，看着房间里亮得刺眼的环形补光灯，还有正对着他的手机镜头。
三秒钟。
整个直播间，近百万观众，都清晰地看到了这张脸。
一张即便是在高糊截图里也能封神的脸。
属于影帝，沈修。
苏然的脑子嗡的一声，手一抖，一条完美的眼线直接画上了太阳穴。
她几乎是扑过去，结束了直播。
屏幕瞬间变黑。
2.
沈修终于反应过来。
他垂下眼，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楼层「27F」。
而他的顶层复式，在28楼。
今天电梯检修，物业经理建议他走一层楼梯，他接了个跨洋电话，心不在焉地就推开了门。
这栋楼的户型和门锁密码都是统一出厂设置，大部分业主都会修改。
而他和这位27楼的邻居，显然都还没来得及。
「抱歉，走错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丢下四个字便转身离开，关门声干脆利落。
苏然还维持着扑倒在桌上的姿势，桌上的手机已经疯了。
微信提示音、电话铃声、各种APP的推送通知，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乐。
微博热搜第一，是鲜红的「爆」字。
沈修苏然#
#影帝夜访美妆博主#
#然然直播间神秘男子#
沈修的粉丝涌入了她早已沦陷的评论区，咒骂和质问淹没了所有日常的分享。
赞助商的电话也打了进来，语气很不悦。
这场意外，毁了她精心准备的推广，也搅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3.
一个小时后，一个陌生号码掐着点打了进来。
苏然划开接听，对面传来一道冷静又公式化的女声。
「苏小姐，你好，我是沈修的经纪人，凌菲。」
没有寒暄，直入主题。
「为今晚的意外对你造成的困扰，我们深表歉意。为了将影响降到最低，我们拟好了一份声明，会以你的名义发布，解释称视频中的男士是你的远房表哥，一时失误走错了房间。」
凌菲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作为补偿，天影娱乐会向你的账户支付七位数的精神损失费。账号发来，钱马上到。」
这套流程熟练得让人心寒。
用钱堵嘴，然后将她这个人从这场意外中彻底抹去。
仿佛她只是一个不小心出现在影帝人生里的一个道具。
苏然听着电话那头冰冷的陈述，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还有私信里发来的诅咒。
这些，是七位数可以抚平的吗？
4.
「凌小姐。」
苏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钱我不要。」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
凌菲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苏小姐，做聪明人，对你我都有好处。」
「我只想要一个道歉。」
苏然一字一句地说。
「不是天影娱乐的公关稿，也不是经纪公司的声明，是沈修本人，为他私闯民宅，以及他的粉丝对我的网络暴力，进行公开道歉。」
她的要求，在凌菲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让沈修道歉？
还是为了一个网红？
「苏小姐，你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凌菲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当然清楚。」
苏然打断了她。
「我也请你清楚一件事，现在不是我求着你们，是你们的艺人，出现在了我的家里，我的直播间。声明我自己会发，内容是事实。至于你们接不接受，那是你们的事。」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5.
凌菲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脸色难看。
她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沈修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正拿着平板，翻看一个视频。
视频里，那个叫苏然的女孩正眉飞色舞地吐槽一款难用得人神共愤的睫毛膏，用词犀利又搞笑，毫不做作。
「这女人不识抬举。」
凌菲压着火气。
「我已经让公关团队准备了，随时可以把她打成一个想红想疯了的炒作者。」
沈修划动屏幕的手指停下。
他抬起头，关掉了平板。
「不必了。」
他站起身，从凌菲身边走过，拿起了玄关处的外套。
「你要去哪？」
沈修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出自己的家门，按下电梯，然后，在27楼停下。
他站在那扇和他家一模一样的门前。
抬手，按响了门铃。
清脆的「叮咚」声，划破了楼道里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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