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穿过教室窗棂，在林淮的课桌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他正低头飞快地写着什么，额前碎发微微垂下，遮住了小半张清隽的侧脸。
“林大学神，物理作业借我抄抄呗？”
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懒散。
林淮笔尖未停，头也不抬：“不借。”
“别这么无情嘛，”那人直接在他前桌的位置坐下，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快上课了，救救急？”
林淮终于抬眼。许煦阳就逆光坐在他面前，一头棕栗色短发被阳光染得金黄，校服外套随意敞开着，里面是件纯白T恤。他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两道桥，嘴角还有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自己写。”林淮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演算那道难住大半班同学的物理题。
许煦阳夸张地叹了口气：“我要能自己写还用找你？林淮，咱们好歹也同桌半年了，有点同情心行不行？”
“上周换座位了，”林淮提醒他，“现在你不是我同桌。”
“心还是在一起的嘛。”许煦阳笑嘻嘻地说，完全不在意林淮的冷淡。
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女生在偷偷看他们，窃窃私语伴着低笑声传来。林淮和许煦阳是高二三班最惹眼的两个男生——一个常年霸榜的冷面学神，一个玩世不恭的篮球队长，性格天差地别，不知怎么就成了朋友。
“哟，煦哥又来找学神抄作业啊？”路过的男生拍了拍许煦阳的肩膀。
“这叫学术交流，”许煦阳面不改色，“促进同学间知识流动。”
林淮笔下写完了最后一个公式，终于再次抬头，把那本物理练习册推到许煦阳面前：“下不为例。”
许煦阳顿时笑开了，那双桃花眼亮得惊人：“谢了！明天给你带早餐，食堂新出的流心奶黄包，特好吃。”
“不用。”林淮简短地回答，但许煦阳已经拿着练习册溜回了自己的座位，隔着两排课桌朝他眨了眨眼。
物理老师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林淮却难得地走了神。他想起上学期刚做同桌时，许煦阳几乎天天找他借笔记抄作业，后来熟了点，就开始给他带各种小零食，美其名曰“交保护费”。再后来，他们中午经常一起吃饭，放学后许煦阳去训练，林淮就在场边看书，等训练结束再一起回家。
虽然林淮从来不说，但他确实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吵吵闹闹的存在。直到上周班主任以“优差互助”为由调整座位，把许煦阳调到了学习委员旁边，美其名曰让许煦阳“雨露均沾”，多接受好学生的熏陶。
“林淮，你来回答这个问题。”物理老师突然点名。
林淮迅速起身，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流利地说出解题思路。老师满意地点头，让他坐下。
下课铃响后，许煦阳又蹭了过来，把练习册还给他：“谢啦，救我一命。”
“期中考试怎么办？”林淮忍不住问，“不能每次都靠抄。”
许煦阳耸耸肩：“到时候再说呗。实在不行，你考前给我划重点呗？”
林淮皱眉：“我不是你的私人教师。”
“知道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嘛。”许煦阳笑得没心没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周六我生日，几个朋友约着去游乐场，一起来呗？”
林淮本能地想拒绝：“我周六要去图书馆——”
“就一天，放松一下嘛！”许煦阳打断他，“你都学了整整一周了，大脑需要休息才能更高效运转，这是科学说的。”
林淮无奈：“科学没这么说。”
“我说的就是科学。”许煦阳拍拍他的肩，“就这么定了，周六早上九点，校门口见。”
没给林淮再次拒绝的机会，许煦阳已经跑出教室，说是要去占篮球场。林淮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周六早晨，林淮犹豫再三，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校门口。许煦阳老远就看到他，快步跑过来，笑得灿烂：“我就知道你会来！”
同行的还有班上的三四个同学，大家一起坐了四十分钟地铁到达游乐场。秋高气爽，游乐场内人声鼎沸，过山车在头顶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阵尖叫。
“先玩哪个？”许煦阳拿着地图，兴致勃勃地问。
“鬼屋！先鬼屋！”一个男生提议。
许煦阳看向林淮：“学神怕鬼吗？”
林淮面色平静：“世界上没有鬼，只有人吓人。”
然而十分钟后，走在鬼屋漆黑的通道里，林淮不得不承认，人吓人也能吓死人。突然弹出的骷髅、脚下不明所以的软绵触感、背后吹来的冷风——这些明明都知道是假的，却还是让他心跳加速。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怕的话就抓紧我。”许煦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比平时低沉一些。
林淮想说自己不怕，但那只手传来的温度莫名让人安心，他便没有挣脱。许煦阳的手慢慢下移，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林淮愣了一下，觉得这牵手方式有点过于亲密，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吊死鬼突然从头顶落下，他下意识抓紧了许煦阳的手。
“没事没事，假的。”许煦阳轻声安慰，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走出鬼屋时，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阳光刺得林淮眯起眼，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迅速抽回了手。
许煦阳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笑起来：“看来学神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嘛。”
林淮耳根发热，推了推眼镜：“只是突然被吓到而已。”
接下来的一整天，许煦阳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林淮身边。坐过山车时，他非说害怕，硬要抓着林淮的胳膊；玩射击游戏时，他站在林淮身后，几乎是环抱着他指导姿势；吃午餐时，他自然地把自己的饮料插上吸管推到林淮面前。
同行的小伙伴们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但谁都没说什么。
日落时分，大家坐在摩天轮前休息。许煦阳突然站起来：“我和林淮去坐摩天轮，你们呢？”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纷纷表示累了，就在下面等他们。林淮本想也拒绝，但已经被许煦阳拉向了排队处。
摩天轮缓缓上升，城市的夜景在脚下铺展开来。车厢内很安静，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开心吗？”许煦阳问。
林淮点头：“比想象中好。”
许煦阳笑了：“就知道你会喜欢。”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林淮，我有话想对你说。”
车厢升到最高点，整个城市的灯火都在脚下闪烁，如同落满人间的星辰。
林淮转头看向许煦阳，发现对方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和郑重。
“什么话？”林淮问，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许煦阳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从上学期就...就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是...”
他没能说完，因为林淮突然站起身，车厢随之晃动了一下。许煦阳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如果你觉得恶心，就当我没说，我们还可以——”
“不是，”林淮打断他，声音有些发颤，“我只是...需要消化一下。”
两人重新陷入沉默，摩天轮缓缓下降，最终稳稳停在地面。舱门打开，许煦阳率先走出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回程的地铁上，他们并排坐着，却一路无话。同伴们看出气氛不对，也都识趣地安静着。
在校门口分别时，许煦阳勉强笑了笑：“今天谢谢你能来。”
林淮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周日一整天，林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脑子里全是许煦阳——他笑起来时的梨涡，打球时汗湿的额发，阳光下闪着金光的睫毛，还有摩天轮里那双紧张又真诚的眼睛。
周一清晨，林淮早早来到教室，把一沓整理好的笔记放在许煦阳桌上。
许煦阳踩着上课铃进来，看到桌上的笔记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林淮。林淮避开他的目光，低头假装看书。
第一节课间，许煦阳拿着笔记走过来：“这是...”
“期中重点，”林淮说，依旧不看他，“你自己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许煦阳站在原地，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声道：“谢谢。”
接下来的一周，两人陷入一种微妙的僵局。许煦阳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来找林淮，但每次路过他的座位都会放缓脚步。林淮则一如既往地埋头学习，只是偶尔会抬头看向前门，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经过时，又迅速低下头。
周五下午，放学铃声刚落，雨就哗啦啦地下了起来。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教学楼门口，抱怨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雨。
林淮站在人群边缘，从书包里拿出伞，突然听到旁边几个女生的议论：
“许煦阳没带伞诶，要不要去跟他共用一把？” “你去吧，我不好意思...” “但他好像往这边看了，是不是在等谁？”
林淮抬头，果然看见许煦阳站在不远处，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几乎没有犹豫，林淮走到他面前：“要一起走吗？”
许煦阳惊讶地转头，眼中闪过一抹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不用了，我等雨小点再走。”
“可能会下很久，”林淮坚持， 撑开了伞，“走吧。”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不可避免地肩膀相碰。雨水敲打着伞面，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他们与周围嘈杂的世界隔开。
“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许煦阳突然轻声说。
林淮握紧伞柄：“我没有。”
“那你这一周...”许煦阳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林淮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现在想好了吗？”许煦阳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雨伞随之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形成一道水帘。
林淮抬头看着他。许煦阳的头发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眼神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忐忑。
“我想好了，”林淮轻声说，耳根微微发红，“我也...喜欢你。”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但又好像很小，小到林淮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许煦阳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像是雨夜里突然点起的灯。
“真的？”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林淮点头，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但是你不能到处宣扬，也不能影响学习，还有...”
他的话被一个拥抱打断。许煦阳把他拉进怀里，伞掉在地上，雨水瞬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校服，但谁都没在意。
“我保证，”许煦阳在他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所有的都保证。”
林淮犹豫了一下，伸手回抱住他。雨水顺着发梢流下，但他心里却暖得像装了个小太阳。
“你的笔记，”许煦阳突然想起什么，松开他，从书包里掏出那沓已经被保护得很好的笔记，“我这周都有认真看。”
林淮接过笔记，发现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和问题。
“这里，”许煦阳指着某一页，“这个地方我不太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林淮看着那些认真工整的字迹，忍不住笑了：“现在？”
“现在。”许煦阳捡起伞，重新撑在两人头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映出一道浅浅的彩虹。林淮接过笔记，开始讲解那个物理概念，声音轻柔而清晰。
许煦阳认真听着，但目光始终停留在林淮脸上，嘴角扬起一个压不下去的弧度。
“听懂了吗？”讲完后，林淮问他。
“懂了，”许煦阳点头，笑容越发灿烂，“不过明天可能还会忘，你得再讲一遍。”
林淮无奈地摇头，眼里却带着笑意：“那你明天再来问我。”
“以后的每一天都问你，”许煦阳轻声说，手指悄悄勾住他的，“可以吗？”
雨停了，彩虹完全展现在天空之中。林淮没有回答，只是反手握紧了那只温暖的手。
阳光正好，青春正长，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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