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晓，江城的雨终于停了。市局解剖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蒋凌宇靠在墙边，指尖夹着半截熄灭的烟，目光落在解剖台上的尸块上，也落在那道熟悉而清瘦的背影上。
江意宁正俯身检查第三袋残肢，手套上沾着暗红血渍，风衣早已脱下，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衬衫，袖口卷至小臂，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三年前那场爆炸留下的印记，也是蒋凌宇每次看见都会心头一紧的痕迹。
他们没说话。不需要。
从三年前陈国栋殉职的那场爆炸开始，从蒋凌宇在废墟里扒出昏迷的江意宁开始，从那个雨夜他背着他走出医院、却再没松开手开始——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言语来确认存在。
他们是恋人，是搭档，是彼此在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光。
“切口有轻微拖拽痕迹。”江意宁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刀具在切割时曾短暂卡住肌肉纤维，说明……凶手在中途停顿过。”
蒋凌宇走近，站在他身侧，目光扫过尸块：“情绪波动？还是……在思考？”
“更像是在‘选择’。”江意宁抬眼，与他视线相接，“就像在挑选最合适的下刀位置。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蒋凌宇伸手，轻轻拂去他肩上的一缕碎发，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你又梦见他了，对不对？”
江意宁一怔，随即苦笑：“嗯。梦见陈老师站在解剖台前，说‘意宁，你看，他还在写’。”
“写什么？”
“写‘我们’的结局。”
蒋凌宇沉默片刻，忽然将他拉入怀中，手臂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江意宁没有挣扎，只是把脸埋进他肩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草与雨水混合的气息。
“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蒋凌宇声音沙哑，“哪怕这次的凶手，真是冲着我们来的。”
江意宁闭上眼，轻声说：“可我们早就被卷进去了。从你查蓝桥案开始，从我调来法医组开始——我们就是他的目标。”
他们都知道。
这起碎尸案，不是随机的连环杀人。
这是针对他们的局。
——凶手知道江意宁是陈国栋的学生，知道蒋凌宇在暗中追查旧案，甚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否则，为何所有尸块的摆放，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对称？为何每具尸体的右手指都缺失？为何在第二现场的墙上，用血写着两个字：“重逢”？
那不是对受害者的宣告。
那是对他们的挑衅。
“蒋队。”一名警员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报告，“监控调出来了。昨晚十点十七分，有人用医院的内部权限，调取了江医生三年前的值班记录。”
两人同时抬眼。
江意宁缓缓抬头，声音冷得像冰：“谁？”
“系统显示……是陈国栋的账号。”
空气瞬间凝固。
陈国栋已死三年。
他的账号，却在昨夜，悄然上线。
蒋凌宇盯着那份报告，手指微微发颤。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爆炸现场那具烧焦的尸体——身份确认是陈国栋，可……真的吗？
他转头看向江意宁，发现对方也在看他，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恐惧，更有一丝……近乎执念的光。
“老师……还活着？”江意宁声音轻得像梦呓。
蒋凌宇握住他的手，掌心滚烫：“不管他是不是还活着，这次，我们不能再被蒙在鼓里。”
“我们一起去揭开它。”他凝视着江意宁的眼睛，“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江意宁终于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那这次，别再让我昏迷了。”
蒋凌宇也笑了，抬手轻刮他鼻梁：“好。这次，我们并肩到终点。”
解剖室的灯依旧亮着，映照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像两把出鞘的刀，终于合刃，直指深渊。
而远处，城市喧嚣渐起。可有些秘密，才刚刚开始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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