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晨光透过安全屋百叶窗的缝隙，切割在常沈刮得干净的下巴上。

他换上熨烫平整的衬衫和FBI标准的深色西装，将那张年轻却已刻上些许冷厉线条的脸衬得更加醒目。

二十一岁破格入选的徽章无声别在内袋，那是他每早穿衣时都要触碰的骄傲。

他推开联邦调查局当地分局厚重的玻璃门，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匆忙的鞋跟声响。

就在穿过大厅时，他的视线被前台附近一个身影攫住——

一个穿着略显宽大廉价西装的东亚少年，正低头核对证件，侧脸透出几分局促与青涩。证件页一晃而过，出生年份赫然印着十九岁。常沈的脚步倏地顿住。

他唇角一勾，那点属于“夜莺”的玩世不恭瞬间压过探员的冷硬，转身便自然地朝那少年走去，手臂一伸，极其熟稔地揽住了对方略显单薄的肩膀。

常沈声音扬高，带着一种夸张的亲热，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瞬间脱口而出：

“哎哟！这不是小陈吗？老家一别得有两年了吧？叔婶身体都还好吗？哎呀真是巧了，在这儿都能碰上！”

那少年猛地一僵，愕然抬头，眼里全是陌生的警惕和茫然，手下意识按住了装证件的文件夹。

常沈 手下力道紧了紧，不容他挣脱，笑容越发灿烂，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放松点儿，小子。看你证件了，十九？牛逼啊。我也是‘那边’来的。在这儿，多个老乡多条路，嗯？”

他不等对方反应， already 朝着前台那边面露疑惑的安全人员扬了扬下巴，声音又恢复爽朗。

“Jimmy！这是我远房表弟！新人报到是吧？我来带他走流程，省得他摸不着门！”

他半推半揽着那彻底懵住的少年，自然地朝着电梯口走去，仿佛真是他失散多年的亲表弟。

只有贴近那少年的耳边，才极快地溜过一句低语。

常沈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别露怯。跟着我。这地方……没个自己人，你连厕所都找不到对的。”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联邦大楼的电梯内，光可鉴人的金属门映出一站一坐的两个身影。

常沈听到这个名字，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这名字太不寻常，不像真名，更像某个代号或是刻意剥离了地域特征的化名。

他脸上的热情未减，但眼底探究的光泽更深了。

常沈 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熟稔：

“广无？这名字挺特别啊。广阔的无？……有寓意？”

他笑了一下，用更随意的口吻继续套近乎。

“叫我常沈就行，或者跟队里其他人一样，喊我‘沈’。以后就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了，别见外。”

他目光扫过少年紧攥着文件、指节有些发白的手，语气放缓，带着点安抚。

“放松点，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头儿训话的时候装装样子就行。对了，你老家哪儿的？听口音像是南边来的？”

他问得像是随口闲聊，但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落向身份核实的要害处，同时用称兄道弟的姿态模糊着试探的边界。

电梯平稳上升的数字跳动，在狭窄空间里制造出一种微妙的压力。

广无声音更轻：

“没什么特别意思。父母随便取的。”

他含糊地应付了第一个问题，对第二个问题更是避而不答，只是生硬地转移话题。

“沈哥。数据分析处在几楼？我好像有点迷路了。”

常沈姿态松弛地靠回轿厢壁，语气爽朗：

“七楼。跟我一层，我带你过去。”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

“诶，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工作上也好照应。晚上要是没事，哥带你去尝尝附近一家还算地道的川菜，比食堂强多了——就当给你接风。”

他发出的不仅是一个聚餐邀请，更是一个持续的、近距离观察的机会。

这个叫“广无”的少年，像一枚突然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他敏锐的直觉发出了无声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