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救了玄狐幼崽的事,没过两天就传遍了整个镇子。镇民们再提起落仙门,语气里不光有敬畏,更多了几分亲近——连精怪都能被门里人劝得向善,这“仙气”里揣着的,分明是实在的情义。
林娇娇趁着这股热乎劲,揣着银子去了镇上最大的“锦绣布庄”。她头天就跟掌柜的打过招呼,要挑最好的料子给牛蛋和阿蛮做新衣裳,顺便也给师门众人添两匹布,补补身上的旧衣。
布庄里人来人往,掌柜的见林娇娇来了,立刻笑着迎上来:“林姑娘,您要的料子都给您留着呢!上等的细棉布,还有给阿蛮姑娘挑的粉花绫,软和又好看。”
林娇娇刚要伸手去摸布料,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清脆的争执声。
“这匹蓝绸子是我先看上的!”说话的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绸缎衣裳,手里紧紧攥着一匹宝蓝色的料子,小脸憋得通红。
他对面站着个穿粗布衫的小姑娘,比男孩矮半个头,手里也抓着那匹布的另一头,不肯撒手:“明明是我先问掌柜的要的!我娘病了,我想给她做件新衣裳,让她高兴高兴!”
男孩“哼”了一声,伸手推了小姑娘一把:“你娘生病关我什么事?这料子多贵你知道吗?你买得起吗?我爹是粮行的王掌柜,我今天就要买这个!”
小姑娘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眼眶瞬间红了,但手里的布还是没松:“我攒了半年的铜板,够买的……”
林娇娇本来不想管闲事,可听见“给娘做衣裳”,心里顿时软了——她以前在仙门的时候,也总想着给师门长辈添些东西,这小姑娘的心思,她太懂了。
她刚要上前,就见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快步走过来,一把拉过男孩,瞪了小姑娘一眼:“哪来的野丫头,也敢跟我们家小宝抢东西?赶紧松手!不然我让你娘来领人!”
小姑娘被吓得身子一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可攥着布的手还是没放。
“王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林娇娇走过去,轻轻把小姑娘护在身后,对着妇人笑了笑,“料子是姑娘先问的,按道理,该归她。再说,用铜板买布,也没什么丢人的吧?”
王夫人打量了林娇娇一眼,见她穿着素净,但气质清爽,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又看了看她腰间挂着的落仙门腰牌(那是凌云霄特意让林娇娇出门时带的,说能少些麻烦),脸色顿时变了变——落仙门的人,她可不敢得罪。
但她又不想在儿子面前丢面子,只好哼了一声:“我们家小宝喜欢,不过是块布,我再挑别的就是了!”说着,拉着还在嘟嘴的男孩,气冲冲地去了另一边。
林娇娇这才转过身,蹲下来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料子,真的够钱买吗?”
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小声说:“我叫阿桃,我攒了五百个铜板,掌柜的跟我说,这布要四百八十个……”
掌柜的在旁边赶紧点头:“是哩,阿桃姑娘天天来问,就等着钱攒够了买呢。”
林娇娇笑了,摸了摸阿桃的头:“那正好,这布归你了。不过,你一个小姑娘,拿这么大块布回家,方便吗?”
阿桃摇摇头:“我家就在镇子东头,不远的……”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几个穿着官差服饰的人闯进了布庄,为首的人腰里挂着腰刀,大声喊道:“掌柜的!赶紧把最好的料子都拿出来!知府大人的公子要办生辰宴,要做十套新衣裳,耽误了时辰,仔细你的铺子!”
掌柜的脸都白了,赶紧点头哈腰:“官爷息怒,这就拿,这就拿!”
阿桃吓得往林娇娇身后缩了缩——她以前见过官差,都是凶巴巴的。
林娇娇皱了皱眉——知府公子办宴,要布就好好说,何必这么凶?而且看这官差的样子,恐怕是要“强买”。
果然,官差拿起一匹最贵的云锦,随手扔给身后的人:“就这些了!记账上,等知府大人赏下来,再给你钱!”
掌柜的脸都绿了,却不敢说什么——知府大人的账,从来都是“赊”着,最后能不能给,全看运气。
就在这时,阿桃手里的蓝绸布被一个小官差撞掉在地上,那官差还故意用脚踩了踩:“哪来的小丫头,挡路!”
阿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蹲下去要捡布,却被官差推了一把。
林娇娇这下忍不住了,伸手拦住官差:“官爷,料子脏了,你得给她赔一块。还有,买布给钱,天经地义,知府大人的公子,总不能抢老百姓的东西吧?”
官差愣了一下,随即瞪起眼睛:“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不想活了?”
林娇娇把落仙门的腰牌亮出来,语气还是淡淡的:“落仙门,林娇娇。官爷要是觉得,知府公子的生辰宴,比救过镇上孩子的落仙门还大,那我现在就回山,让我们掌门来跟官爷聊聊?”
官差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落仙门救了王掌柜家孩子(就是之前跟阿桃抢布的小宝)的事,他昨天才听说!连王掌柜都对落仙门恭恭敬敬的,他哪敢得罪?
他赶紧换了副笑脸,对着林娇娇拱了拱手:“原来是落仙门的仙子!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对不住!这布,我赔,我赔!”说着,赶紧让手下拿了一匹一模一样的蓝绸布,递给阿桃,又从怀里掏出银子,给掌柜的结了云锦的钱,“钱都给齐了!我们这就走,不打扰仙子选布!”
说完,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布庄里的人都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说:“落仙门的人,真厉害!连官差都怕!”
阿桃抱着新的蓝绸布,对着林娇娇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姐姐!”
林娇娇笑着摇摇头:“不用谢,是你自己攒够了钱,该得的。快回家给你娘做衣裳吧。”
阿桃点点头,抱着布,蹦蹦跳跳地走了。
掌柜的也松了口气,对着林娇娇连连道谢:“多亏了林姑娘,不然我这铺子今天就麻烦了!您要的料子,我给您打八折!”
林娇娇也没推辞,挑好了给牛蛋和阿蛮的布——给牛蛋挑了耐脏的灰色细布,给阿蛮挑了粉花绫,还多挑了两匹青布,给凌云霄和王道长做衣裳。
付了钱,刚要走,就看见布庄门口站着两个人——凌云霄和苏小小。
“掌门师兄?苏师姐?你们怎么来了?”林娇娇惊讶地问。
凌云霄笑了笑:“牛蛋说你出来买布,怕你遇到麻烦,我就跟你苏师姐过来看看。没想到,倒是看到你帮了人。”
苏小小也走过来,拍了拍林娇娇的肩膀:“不错啊,没给咱们落仙门丢脸。”
林娇娇脸一红,赶紧把布递过去:“我挑好了,咱们回家吧!阿蛮肯定等着新衣裳呢!”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山神庙走,刚到山脚,就看见阿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姐姐!等一下!”
她跑到林娇娇面前,把布包递过去:“这是我娘做的槐花糕,很好吃的,你收下!谢谢你们落仙门的人,不光救了镇上的孩子,还帮了我……”
林娇娇接过布包,里面还带着热乎气,她笑着说:“那我收下了,谢谢你,阿桃。”
阿桃摆摆手,又跑着回去了。
苏小小看着阿桃的背影,笑着对凌云霄说:“你看,咱们这落仙门,不光收精怪,还收了百姓的心意呢。”
凌云霄点点头,手里握着从布庄带回来的青布,心里暖暖的——这凡间的日子,果然处处都是滋味。
可他不知道,刚被林娇娇怼走的官差,回去后就添油加醋地跟知府公子说了落仙门的事。知府公子本就觉得一个“凡间门派”敢管他的事,心里不服气,当下就拍了桌子:“一个破门派,也敢跟本公子叫板?走,带些人,去会会他们!”
山神庙的院子里,阿蛮正围着林娇娇手里的粉花绫转圈圈,牛蛋也摸着灰色的布料傻笑。没人知道,一场来自知府公子的“麻烦”,正朝着落仙门,悄悄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