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三十年的夏天,明德中学的凤凰花依旧如期绽放。林漾坐在轮椅上,陈知逸推着她,慢慢走在校园的石板路上。红色花瓣落在他们的白发上,像给岁月添了抹温柔的胭脂——林漾的腿前年受了伤,行动不便,陈知逸便每天推着她来校园散步,就像当年,他撑着伞陪她走过暴雨中的小路。
“你看,那棵凤凰树长得更粗了。”林漾指着操场边的老树,声音有些轻,却带着笑意,“当年我们埋笔记本的地方,现在成了学生们休息的长椅。”
陈知逸弯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是啊,校史馆的老师说,我们的故事还在被学生们提起,有人还照着橘子糖的糖纸,做了手账送给喜欢的人。”
不远处,六十岁的夏晓琪牵着孙子跑过来,笑着拍了拍陈知逸的肩膀:“老陈,又带林漾来散步啊?念念刚给我打电话,说周末带小满和小满的孩子‘小星’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凤凰山坡。”
“好啊,”林漾点头,眼里满是期待,“好久没见小星了,上次视频,他还说要听外公外婆的故事呢。”
周末那天,凤凰山坡热闹得像个小集市。念念牵着二十岁的小满,小满抱着五岁的小星,小星手里攥着一张画着凤凰花的橘子糖糖纸,一蹦一跳地扑到陈知逸怀里:“太爷爷,太奶奶,小星把你们的故事画在糖纸上啦!”
陈知逸接过糖纸,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那里总装着一个小本子,里面夹着这些年家人送他的糖纸,从林漾的第一片,到小星的这张,整整攒了三十年。
“太爷爷,你给小星讲暴雨天的故事好不好?”小星拉着陈知逸的手,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陈知逸坐在长椅上,把小星抱在腿上,慢慢讲起十七岁的那个雨天:“那时候,太爷爷撑着伞送太奶奶回家,路上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可后来因为急事走了,让太奶奶等了七年……”
林漾坐在一旁,看着陈知逸认真讲故事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起——他的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和当年在画室重逢时一样,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小满蹲在凤凰树下,指着树干上的字:“妈,你看‘漾’‘逸’‘念’‘满’‘星’,五代人的名字都在这里了。”
念念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树干:“这棵树,见证了我们家所有的故事。”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凤凰树上,红色花瓣落在三代人的身上。小星拿着小笔记本,在陈知逸的指导下,写下:“今天听太爷爷太奶奶的故事,知道了凤凰花和橘子糖的约定。以后,我也要把喜欢的人的样子,画在糖纸上。”
林漾靠在陈知逸肩上,看着眼前的一家五代人,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婚礼上,陈知逸说的那句话:“往后的每一个夏天,都要过得像橘子糖一样甜。”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图书馆的靠窗座位吗?”林漾轻声说。
陈知逸点头,声音带着些感慨:“记得,你当时在看《小王子》,阳光落在你头发上,我偷偷拍了照片,现在还在相册里。”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褪色的木盒,里面是那本蓝色笔记本——多年前从校史馆借回来的,封面的凤凰花虽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晰。他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新的照片:是一家五代人在凤凰树下的合影,照片旁边,是林漾刚写的字:
“婚后第三十年,我们带着小星来到凤凰山坡。凤凰树依旧,橘子糖的甜依旧,我们的故事,从两个人的青春,变成了五代人的牵挂。原来‘没说再见’从来不是结束,而是让爱穿过时光,从一个夏天,走到另一个夏天,直到我们都老了,还能牵着彼此的手,看同一片凤凰花开。”
陈知逸接过笔,在下面添上一行:“林漾,三十年了,我还是像十七岁那年一样,喜欢你。往后的夏天,哪怕走不动了,我也推着你来看凤凰花,听你说当年的事。”
风吹过凤凰树,花瓣落在笔记本上,像给这段跨越三十年的时光,盖上了永恒的印章。林漾抬头看向陈知逸,他的眼角爬满了皱纹,却依旧像十七岁那个雨天,帮她拂掉发梢花瓣时一样,眼里只有她。
明德中学的凤凰树还在,橘子糖的甜还在,他们的故事,也还在继续。
那年夏天没说出口的再见,终究变成了岁月里最长久的陪伴——从青涩少年到白发苍苍,从两个人的约定到五代人的温暖,往后的每一个夏天,只要有彼此在,就是最好的夏天。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会像凤凰树的根一样,深深扎在时光里,年复一年,开出新的花,甜过每一颗橘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