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与各种信息素混合的复杂气味,工藤新一低头快速翻阅着夜班交接记录,眉心微蹙。临时顶班总是让人手忙脚乱。
“……307病房,Alpha,易感期情绪低落,信息素水平偏高但控制尚可,建议观察,必要时可尝试安抚……”
他念着记录,脚步停在307门口。一股异常浓郁、却又被极力约束着的红酒信息素丝丝缕缕地从门缝渗出。
这味道……
新一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太熟悉了。哪怕分离多年,刻入DNA里的记忆还是瞬间苏醒——这是黑羽快斗的信息素。只是这红酒味不再像往日那般张扬肆意,反而透着一股…被小心翼翼收敛起来的、近乎委屈的沉闷。
他握着病历夹的手指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分手后就没再见过,没想到再次相遇会是这种情形。尴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意悄然蔓延。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波动,告诉自己现在他是医生,里面只是病人。
推开房门,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黑羽快斗蜷缩在病床上,背对着门口,看起来比记忆中清瘦了些许。听到开门声,他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反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空气中那醇厚的红酒信息素在新一进入的瞬间,几不可闻地雀跃了一下,随即又被他更用力地压抑下去,变得更加沉闷,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厌自弃的苦涩尾调。
新一抿了抿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专业而平稳:“……黑羽先生,我是你的医生,工藤新一。”
床上的人影僵硬了一瞬。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点迟疑地转过身来。
灯光下,他脸色有些苍白,额发软软地搭着,那双总是盛满狡黠光采的蓝眼睛此刻湿漉漉的,眼尾和鼻尖都泛着红,像是刚刚偷偷哭过,又拼命想掩饰。他看到新一,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脆弱地颤抖着,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又轻又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新一?”
这副样子,活脱脱一只被雨淋透、无家可归还强装坚强的小狗,可怜得要命。
新一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清楚这家伙有多会演,理智告诉他这大概率又是怪盗基德的精湛表演。
但……那浓郁到无法作伪的、属于易感期Alpha脆弱不安的信息素,以及那双眼睛里残留的、似乎并非全然伪装的水汽,还是让他心头那点硬邦邦的尴尬和隔阂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走近几步,注意到快斗一只手正无意识地抠着另一只手腕上包扎的纱布边缘,那下面似乎有新渗出的淡淡血丝。
“手怎么了?”
新一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带着医生惯有的询问,却或许比平时多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快斗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藏到身后,眼神躲闪,声音更低了,含混道:“没……没什么……不小心……”
他的信息素却诚实地泄露了更多的委屈和一点点……像是怕被责备的不安。
新一在心里叹了口气。
装,你就继续装。
但他还是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让我看看。我是医生。”
快斗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把受伤的手腕递出来,指尖还微微发着颤。新一小心地解开旧纱布,看到下面几道不算深但颇为凌乱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钝物无意识地反复摩擦刮伤所致。
新一拿出消毒棉签,低头帮他处理。动作很轻,很专业。两人离得近,那清冽的柠檬信息素不可避免地微微散发出来。
高匹配度的信息素一旦开始接触,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快斗紧绷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松弛了下来,虽然他极力克制,但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还是忍不住追随着新一的手指,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依赖。
空气中沉闷苦涩的红酒味像是被注入了清新的活力,开始不自觉地试图缠绕上那缕柠檬清香,变得柔和甚至……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撒娇般的甜意。
“易感期很难受?”新一没有抬头,状似随意地问道,试图打破这过于安静又暧昧的氛围。
“……嗯。”快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气音,像小动物呜咽,“头很痛……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说着,悄悄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新一一眼,又立刻垂下,声音更轻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哽咽:
“……比上次……你走的时候……还难受一点……”
新一涂抹药膏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分手的情景并不愉快,两人都年轻气盛,各有坚持,吵到最后几乎精疲力尽。他以为时间已经冲淡了那些激烈的情緖,此刻被当事人用这种委屈巴巴的语气重新提起,心脏还是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胀感。
他沉默着,继续手上的动作,重新包扎好。
快斗却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或许是因为易感期的情绪放大,或许是因为这久违的,来自命定之番的信息素安抚让他卸下了心防,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开始断断续续地低声诉说:
“我知道……那时候是我不好……太自以为是……总惹你生气……”
“你说分开……我找不到理由反驳……可是……”
“可是这几年……一点都不好……”
“看到好吃的蛋糕……想买给你……才发现你不在了……”
“变魔术成功了……想第一个给你看……也找不到你了……”
“信息素失控的时候……最难熬……脑子里全是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委屈,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雪白的被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没有大声哭闹,就是这样安静地、隐忍地掉眼泪,反而更显得真实而脆弱。
“对不起……新一……对不起……”他反复说着,像个做错事乞求原谅的孩子。
新一站在原地,听着他带着哭音的忏悔,看着他那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感受着空气中那因为哭泣而更加依赖地缠绕着自己柠檬气息的红酒信息素。
他心里清楚,这家伙肯定有表演的成分,利用易感期的脆弱和超高的匹配度来博取他的心疼。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距离,公事公办。
可是……
那99.9%的匹配度不是假的。他的心脏因为对方的眼泪而微微抽紧不是假的。分手后那些空落落的瞬间也不是假的。
他沉默了很久。快斗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低低的抽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无助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害怕被再次拒绝的恐惧。
最终,新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颇为无奈,却又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松动。
他伸出手,没有像刚才那样公事公办,而是带着一丝久违的温柔,用指尖轻轻揩去快斗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别哭了。”他的声音有些哑,“丑死了。”
语气像是嫌弃,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快斗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不可置信般睁大了眼睛,随即巨大的狂喜和希冀瞬间点亮了他湿漉漉的蓝眸。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脸颊依赖地蹭了蹭新一的手指,像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狗,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久违的温柔。
浓郁的红酒瞬间变得柔软而温顺,甚至带上了一丝失而复得的、怯生生的欢欣,紧紧包裹住那缕清冽的柠檬香。
新一没有躲开。
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和对方信息素里毫不掩饰的眷恋,看着那双瞬间亮起来的、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睛,一直紧绷着的心防终于彻底坍塌了一角。
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清甜的柠檬安抚信息素不再仅仅是丝丝缕缕,而是更加柔和、更加主动地释放出来,如同温暖的光晕,缓缓地将对方连同那不安的红酒气息一起,轻柔而坚定地包裹起来。
他看着快斗近在咫尺的、带着泪痕却难掩惊喜的脸,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语气复杂,却不再是冰冷的拒绝:
“易感期过去之后……如果你还想吃那家蛋糕……或者……想变魔术给人看……”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快斗耳中:
“……或许……可以再试试。”
话音刚落,快斗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不再是委屈和悲伤,而是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惊喜和激动。他猛地点头,差点语无伦次:“想!我想!新一……我……我一定……”
新一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笨蛋。”
空气中,清冽的柠檬与醇厚的红酒信息素终于不再是对峙与试探,它们温柔地、紧密地交融在一起,难分彼此,仿佛从未分离。高匹配度的共鸣在病房里无声地荡漾开,驱散了所有阴霾,只剩下失而复得的暖意和一丝……属于未来的、甜蜜的可能性。
分手又复合的路或许不会一帆风顺,但至少在此刻,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在99.9%的命中注定面前,他们选择了再次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