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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夫曼篇 其三

金属月亮

他拔足狂奔,沉重的护甲和“清扫者-7”的支架(任务完成后本应丢弃,但他忘了)拖累着他。街道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废墟间回荡。他抄近路,翻过倒塌的围墙,穿过他曾和小伙伴们踢球的、如今布满弹坑的小广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倒计时的滴答声,以及身后遥远地堡方向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警报和骚动。

就在他距离废弃教堂钟楼——集合点Alpha——不到两百米时,一道刺目的白光伴随着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从王宫地堡的方向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浪,只有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光!瞬间吞噬了那片夜空,将周围的建筑轮廓清晰地印刻在视网膜上,如同黑白照片的底片。紧接着,是无声的冲击波!它像一堵无形的巨墙,瞬间扫过街道!

水壶被狠狠地拍飞出去,撞在一堵断墙上。护甲吸收了大部分冲击,但他依旧感到内脏翻江倒海,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持续的蜂鸣。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爆炸的方向。

旧王宫…以及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光滑、边缘呈熔融琉璃状的深坑。坑壁在爆炸残余的光芒下闪烁着诡异的微光。没有火焰,没有浓烟,只有一片死寂的、被彻底“清扫”过的虚无。那栋承载着他童年记忆的老公寓楼,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在500米半径的边缘。

他成功了。他也埋葬了它。

“水壶!这边!”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火灾”庞大的身影从钟楼废墟的阴影里冲出来,一把将他拖起。“快!修会的增援和巡逻队马上就到!”

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思考。“火灾”扛着他,冲向隐藏在钟楼后方阴影里的一辆经过重度伪装的地面突击车。引擎咆哮着,车辆像受惊的野兽般冲入黑暗的街道,将那片新生的、象征着他任务成功与个人世界毁灭的深坑,以及慕尼黑死寂的轮廓,远远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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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砧要塞,简报室 - 数小时后**

水壶站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身上还带着硝烟、尘土和下水道的恶臭。他刚经历完冗长而冰冷的事后汇报和身体检查。他背上的“清扫者-7”支架早已卸下,但那份重量似乎已融入骨髓。他空洞的眼神看着面前的情报主管“渡鸦”和一位来自战争防御委员会的上校。

“‘锻炉’行动报告最终确认。” “渡鸦”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战术目标达成。启示录修会欧洲最高指挥部确认清除。目标地堡及内部一切设施彻底摧毁。地表附带损伤…在预期范围内。你完成了任务,水壶。世界联邦感谢你的牺牲与奉献。”

水壶没有反应。牺牲?他的牺牲才刚刚开始。他喉咙干涩,终于问出了那个从回到要塞就压在心底的问题:“‘扳手’… ‘指南针’… ‘火灾’…他们…?”

“火灾”在撤离点接应了他,他们是一起回来的!

上校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程式化的沉重:“水壶尉官,我们…很遗憾。根据最后接收到的战场信息碎片和后续无人机残骸分析…确认如下:‘扳手’同志在排水管道入口处为掩护你撤离,引爆了随身携带的炸药,与至少一个小队的修会精锐守卫同归于尽。”

水壶的身体晃了一下。

“‘指南针’同志在尝试启动最大功率电磁风暴为你争取时间时,被修会的反制武器精准定位…火箭弹摧毁了他,无残骸遗留。”

水壶的手指深深掐进了掌心。

上校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话更难出口:“至于‘火灾’…在成功接应你并撤离至你的小队撤离点后…他所驾驶的突击车触发了一枚启示录修会预先埋设的、未知型号的智能地雷…车辆被完全摧毁。我们…只找到了部分…身份识别牌。”

上校将一个小金属盘推到水壶面前。上面是三块熟悉的、边缘带着高温灼烧和冲击痕迹的身份牌:“扳手”、“指南针”、“火灾”。

水壶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三块冰冷的金属上。他记得“火灾”把他拖上车时手臂的力量,记得车辆引擎的咆哮…那声爆炸…原来不是追兵,是地雷?就在撤离外?

一股无法形容的、荒诞到极致的冰冷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精神堤坝。他为了任务,亲手用N2埋葬了自己的家乡,埋葬了慕尼黑,埋葬了他作为埃米尔·霍夫曼的一切根基。他以为这巨大的牺牲,至少换回了队友的生还,换回了“火灾”将他拉出地狱的那只手臂。

结果呢?

他埋葬了慕尼黑。

“扳手”为了他,选择了自爆。

“指南针”为了他,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而“火灾”,那个把他扛出地狱的巨人,竟然在“安全区”的门口,被一颗阴险的地雷炸成了碎片。

他用故乡换来的,只是这三块冰冷的、染着战友血迹和泥土的身份牌。

“呵…呵呵…” 一阵低沉、破碎、完全不像人类发出的笑声从水壶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席卷全身的、彻底的虚无和荒诞。他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三块牌子,又仿佛穿透了它们,看到了慕尼黑那个光滑的、吞噬一切的深坑。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牌子,而是猛地抓向自己的喉咙,仿佛那里堵着什么东西要呕出来。他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那笑声变成了更加嘶哑、更加绝望的呜咽。最终,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缓缓地、僵硬地弯下腰,用那双曾经埋设过无数爆炸物、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一个一个地,极其缓慢地,捡起了那三块身份牌。

金属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他将它们紧紧攥在手心,连同那块从老家门把手上撬下来的黄铜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慕尼黑阳光的温度。他攥得那么用力,指关节发白,仿佛要将它们捏碎,捏进自己的血肉里。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泪光,只有一片被彻底摧毁后的、比空洞更可怕的死寂。他看着“渡鸦”和上校,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埋葬了慕尼黑…只换回这个?”

没有等待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他攥着那四块象征着毁灭与失去的金属碎片,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出了冰冷的简报室。走向要塞深处那同样冰冷的、属于他一个人的狭小舱室。背后,只留下两个军官沉默而复杂的目光,以及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来自慕尼黑的、虚无的灰烬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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