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霁昕第一次见范潇,是在永安二十七年的宫宴上。彼时他刚从边境立功归来,一身玄甲未卸,铠甲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尽,就被宣进了长乐宫。殿内烛火通明,舞姬旋着裙摆,而她坐在帝后身侧,穿着鹅黄宫装,正低头拨弄着腕上的银铃,听见脚步声抬头时,眼尾的碎光比殿里的烛火还亮。
“这是潇儿,朕的掌上明珠。”皇帝笑着指她,“霁昕,你多照拂些。”
范霁昕躬身行礼,余光里瞥见她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像只偷了糖的猫。那之后,他成了公主府的常客。有时是陪她在御花园放风筝,看她跑起来时宫裙飘成一团云;有时是在书房里,她趴在案上看他批军报,指尖时不时戳戳他写的字,“将军的字真硬,像你的枪。”
他总是无奈地把笔递过去,“公主试试?”她便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写“平安”,墨汁晕在宣纸上,像他们悄悄滋长的心事。
永安三十年,北狄来犯,边境告急。范霁昕奉命出征,临行前在宫墙下见她。她穿着素白的衣裙,眼眶通红,却没哭,只是把一枚平安扣塞进他手里,“范霁昕,你要活着回来。”
他攥紧那枚暖玉,指腹蹭过她泛红的眼角,“等我,打完胜仗,我就求陛下赐婚。”
他走后,范潇每天都去城墙上等。从春等到秋,信纸写了厚厚一叠,全是“今日御花园的菊开了”“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酱肘子”,却一封也没寄出去——边境战事吃紧,信使常常送不到。
入冬时,第一个坏消息传来:雁门关失守,副将战死。范潇在城墙上站了一夜,雪花落在她发间,像染了霜。她派人去前线打探,得到的却是更惨烈的消息:范霁昕率军偷袭敌营,中了埋伏,力竭而亡,临死前还握着那枚平安扣。
消息传到宫里时,北狄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皇帝自缢殉国,宫女拉着范潇想逃,她却挣脱了,一步步走回长乐宫。殿里的烛火还亮着,和他们初遇时一样,只是没了舞姬的身影,只剩满地狼藉。
她坐在曾经的位置上,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匕首是范霁昕送她的,说能护她周全。她摸着匕首上的纹路,轻声说:“范霁昕,我来陪你了。”
鲜血染红了鹅黄的宫装,像极了那年御花园里开得最艳的花。
后来,有人在长乐宫的案上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字,墨汁混着血,晕得看不清,却能认出是“平安”。
【完结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