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烙印

零号畸变场

第二章：基因烙印

林野的靴底踩过安全局总部大厅的防滑地砖，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与周围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急促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紧绷的网，勒得人喘不过气。这座悬浮在300米高空的金属巨塔，曾是新沪市最坚固的“安全象征”，可此刻，塔内每一盏闪烁的红色警示灯，都在诉说着失控的恐慌。

“林野！这边！”

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穿透嘈杂，林野抬眼望去，只见苏芮正站在实验室入口处朝他挥手。这位安全局首席基因学家穿着一身沾着淡蓝色试剂痕迹的白大褂，头发用一根黑色皮筋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满是汗珠的额头上，眼下的青黑像是用墨笔晕开的痕迹——显然，她已经在这里熬了不止一个通宵。

不等林野走近，苏芮就快步迎上来，将一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基因报告塞进他手里。纸张边缘被她捏得发皱，指腹因用力而泛白：“你先看这份数据，12个畸变场的能量样本，我们用超低温萃取技术分离出了基因片段，你看红色标注的部分——和你体内‘零号因子’的碱基序列，完全吻合。”

林野低头翻开报告，视线落在那串由A、T、C、G组成的序列上。红色标注的片段像一条蜿蜒的红线，顺着纸张延伸，最终交织成一个他刻骨铭心的轮廓——那是三个月前，他在北极圈亲眼所见的“零号畸变场”形状，当时那片蓝色能量云在冰原上铺开，边缘的弧度与报告上的基因序列曲线，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是巧合。”林野的指尖划过纸面，能清晰地感受到纸张下隐藏的震动——那是实验室里精密仪器运转的频率，也是他体内零号因子正在产生的共鸣，“你的意思是，这些畸变场，是冲着我来的？”

“不止是冲着你，更像是有人在‘引导’它们找你。”苏芮拽着他的手腕，快步走向电梯，按下“地下三层”按钮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我们调阅了安全局的绝密档案库，找到了20年前‘创世实验’的记录——这个实验的主导者，就是你父亲，林默博士。”

“我父亲？”林野的脚步猛地顿住，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父亲在他10岁那年“意外”去世，母亲说，父亲是在实验室研究新型能源时，因设备爆炸牺牲的。可这么多年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父亲留下的遗物里，没有一张实验室的照片，没有一份研究笔记，甚至连一件沾着试剂的白大褂都没有，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他作为科学家的所有痕迹。

“档案里写得很清楚。”苏芮的声音在密闭的电梯里显得格外清晰，“‘创世实验’的核心目标是‘重塑人类文明的物理法则’，而实验的关键载体，就是‘零号因子’。档案最后几页有林默博士的手写批注，他在实验终止前，将培养成熟的零号因子注入了自己的体内——你天生携带的零号因子，不是后天获得的，是从他那里继承的基因烙印。”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股带着消毒水和金属冷却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地下三层是安全局的核心实验室，这里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数十根银色的管道，管道下方排列着一排排精密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据流，像一条条不安分的蛇。而实验室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高约两米的透明培养舱，舱内充满了淡蓝色的营养液，一块拳头大小的金属块正悬浮在营养液中央——那是林野从北极零号畸变场带回来的样本，此刻，金属块的表面正泛着微弱的蓝光，随着林野的呼吸轻轻起伏。

“你靠近试试。”苏芮站在培养舱旁，指了指舱壁上的感应区，“自从昨天检测到12个畸变场的同步信号后，这个样本就变得异常活跃，只有你能让它稳定下来——或者说，只有你能‘唤醒’它。”

林野迟疑了一下，缓缓走到培养舱前。当他的手掌贴近冰凉的玻璃时，培养舱内的金属块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淡蓝色的营养液泛起层层涟漪。下一秒，金属块“咔嚓”一声裂开，分裂成无数个细小的蓝色碎片，像一群被惊扰的萤火虫，在培养舱内盘旋飞舞。

这些碎片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竟在空中拼成了一行清晰的文字：“三天后，新沪市，融合仪式。”

林野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勺——这行字，与他在西区地铁隧道里听到的“邀请”，一模一样。他猛地抬头看向苏芮，却发现她正盯着控制台屏幕，脸色惨白如纸。

“你看这个。”苏芮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屏幕，上面显示着一条陡峭上升的能量曲线，“从你贴近培养舱的那一刻起，样本的能量波动频率，就和你体内零号因子的波动频率完全同步了。林野，你和这个畸变样本，甚至和所有畸变场之间，都存在一种深度绑定的‘契约关系’——这种关系，不是现在才建立的，而是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我从没签过什么契约！”林野后退一步，手掌从培养舱壁上移开。那些蓝色碎片像是失去了支撑，瞬间散落，重新凝聚成金属块的形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三个月前，在北极圈的冰原上，他被那道蓝色闪电击中时，恍惚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模糊人影。那人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盒子，盒子表面刻着的图案，与培养舱里碎片拼成的文字，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也许不是你‘签’的契约，是你父亲替你签下的。”苏芮走到档案柜前，打开最底层的一个抽屉，取出一份泛黄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已经磨损，上面用钢笔写着“创世实验日志——林默”几个字。她翻开笔记本，翻到最后几页，指着其中一段字迹说：“你看这里，这是你父亲在实验终止前写的最后一段话。”

林野凑过去，只见笔记本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旧世界的物理法则已经走到了尽头，熵增的命运无法逆转，人类文明终将在无序中崩塌。零号因子不是毁灭的工具，而是连接新旧世界的钥匙。吾儿林野，身负零号因子的基因烙印，将成为开启新世界大门的引导者——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引导者？使命？”林野握紧笔记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所谓的‘希望’，就是让更多人像老陈一样，变成畸变场的‘养料’吗？老陈只是在隧道里监测数据，就被那东西分解成了一摊肉泥！”

“也许你父亲有不得已的苦衷。”苏芮突然压低声音，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这一页的字迹被人用黑色墨水涂抹过，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笔画。苏芮打开控制台旁的一台小型扫描仪，将笔记本放在扫描台上，按下了启动按钮。随着扫描仪的运转，屏幕上逐渐显示出被还原的文字——那些被涂抹的字迹，赫然写着：“它们要来了，比畸变场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宇宙的边缘等待。如果不能在十年内完成零号因子与畸变场的融合，人类文明将被彻底毁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它们？”林野的眉头紧锁，“‘它们’是谁？我父亲在日志里没有说明吗？”

苏芮摇了摇头，关掉扫描仪，将笔记本收好：“日志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几页被人撕掉了。我们排查了所有与‘创世实验’相关的档案，都没有找到关于‘它们’的更多信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父亲当年终止实验，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发现了比实验本身更危险的威胁——‘它们’的存在，可能才是他推动你成为‘引导者’的真正原因。”

林野还想追问，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呜——”地炸响，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将整个实验室照得一片血红。苏芮的控制台屏幕瞬间弹出一条紧急通知，黑色的字体在红色背景上格外刺眼：“新沪市东区检测到大规模活体锈蚀现象，畸变场强度已突破3高斯，超过安全阈值10倍！多个监控摄像头捕捉到‘金属人形生物’活动轨迹，初步判断为畸变场生成的‘规则修正者’！”

“规则修正者？”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立刻想起了西区地铁隧道里那个由金属丝构成的怪物——看来，畸变场已经开始在新沪市大规模生成“卫兵”，它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完成“融合仪式”那么简单。

苏芮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调出新沪市的三维地图。地图上，东区的位置已经被一片醒目的蓝色覆盖，代表畸变场强度的数值还在不断攀升。她指着蓝色区域边缘的一个红点，对林野说：“这个红点，就是你父亲当年的海底实验室所在地。根据档案记录，实验室的地下三层保存着‘创世实验’的最终数据，包括零号因子的完整图谱、畸变场的生成原理，还有可能……记载了‘它们’的真实身份。”

林野盯着地图上的红点，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零号因子正在产生强烈的共鸣——那片区域，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召唤他。他想起了老陈最后留在隧道里的工牌，想起了母亲在他出发前担忧的眼神，也想起了父亲日志里那句“人类唯一的希望”。

“如果我能找到海底实验室的最终数据，是不是就能知道，融合仪式的真正后果？”林野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是的。”苏芮点了点头，从储物柜里取出一套银白色的潜水服和一把改装过的脉冲枪，“这套潜水服能抵御5高斯以下的畸变场能量，脉冲枪的威力比你之前用的提升了三倍，能暂时击穿规则修正者的金属外壳。海底实验室的入口有一道能量屏障，需要用零号因子的能量才能激活——除了你，没人能打开那道屏障。”

林野接过潜水服和脉冲枪，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枪身时，他突然想起了培养舱里的金属块。他转头看向培养舱，只见金属块又开始分裂，蓝色碎片在空中拼成了一行新的文字：“真相，往往比谎言更锋利。”

“我知道。”林野轻声说道，像是在对金属块回应，也像是在对自己承诺，“但我必须知道真相——不管它有多锋利。”

蓝色碎片渐渐聚拢，重新变成金属块的形状，蓝光慢慢变暗，仿佛在无声地默许。苏芮走到林野身边，帮他检查潜水服的密封装置：“潜水舱已经准备好，停在总部的停机坪。海底实验室的氧气储备还能维持48小时，你必须在两天内回来——如果超过时间，新沪市的畸变场强度可能会突破5高斯，到时候，就算是安全局的悬浮塔，也会被活体锈蚀吞噬。”

林野点了点头，穿上潜水服，戴好头盔。头盔的面罩上弹出一个小型显示屏，上面显示着潜水舱的实时位置和海底实验室的路线图。他拿起脉冲枪，转身走向实验室的出口，脚步坚定而沉重。

当他走到电梯口时，苏芮突然叫住了他：“林野，还有一件事。”

林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我们在你父亲的档案里，找到了一张照片。”苏芮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递给林野，“照片是在‘创世实验’启动前拍的，照片上除了你的父亲，还有一个人——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林野接过照片，只见照片上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一座巨大的金属装置前。左边的男人是他的父亲林默，笑容温和，眼神坚定。而右边的男人，虽然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的形状和眼神，却让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那是安全局局长，张诚的眼睛！

“张局长……也参与了创世实验？”林野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比畸变场更复杂的漩涡里。

苏芮的脸色变得凝重：“我们还没来得及向张局长确认这件事，你去海底实验室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如果张局长和创世实验有关，那他之前对你说的话，可能都不是全部的真相。”

林野握紧照片，将它塞进潜水服的口袋里。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他看着面罩上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陌生——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锈蚀监测员，却因为体内的基因烙印，被卷入了一场关乎人类存亡的危机，而他的父亲、安全局局长，甚至所有畸变场的背后，都隐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电梯门打开，停机坪上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悬浮塔外的金属锈味。远处的新沪市东区，蓝色的光柱已经冲破云层，在铅灰色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痕迹。林野知道，他没有退路——他必须潜入海底实验室，找到真相，然后做出选择：是成为新世界的引导者，还是守护旧世界的最后防线。

他快步走向潜水舱，舱门缓缓打开，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当他踏入潜水舱的那一刻，头盔的显示屏上突然弹出一条陌生的信息，发信人未知，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小心张诚，他想要的，不是人类的希望。”

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刚想追查发信人的位置，信息就自动删除了。潜水舱的AI发出机械的提示音：“潜水舱准备就绪，预计30分钟后抵达海底实验室海域。是否启动航行程序？”

林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按钮。潜水舱缓缓升空，然后朝着新沪市东区的方向飞去。窗外的城市逐渐变小，蓝色的光柱越来越近，林野握紧手中的脉冲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要找到真相，为了老陈，为了新沪市的所有人，也为了弄清楚，父亲留下的基因烙印，究竟意味着希望，还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