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娱乐周刊》的采访间里，安恬汐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记者小林翻看着资料，突然问道："听说你和田嘉瑞的关系特别好，粉丝们都称你们为'国民兄妹'，你怎么看这个称呼？"

安恬汐的指尖微微收紧，脸上却浮现出得体的微笑："嘉瑞哥确实像哥哥一样照顾我，我很感激。"

"那你们私下会经常见面吗？"

"偶尔会。"安恬汐轻声回答，"主要是带着宠物一起玩，夏天和瑞瑞相处得很好。"

记者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田嘉瑞在之前的采访中说你是'最疼的小妹妹'，你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安恬汐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距离那次直播已经过去两周，田嘉瑞的"妹妹论"在各种采访中被反复提及，每次听到这个词，都像是一把钝刀缓慢地划过心脏。

"我..."她深吸一口气，"我很幸运能有这样一个哥哥。"

采访结束后，安恬汐拒绝了经纪人林姐的午餐邀约，独自一人走在回公司的路上。初秋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肩头，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手机震动起来，是田嘉瑞发来的消息：【悦悦，今晚有空吗？程雨晴回国了，约了几个朋友聚餐，你也一起来吧？】

程雨晴。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刺入安恬汐的神经。她是田嘉瑞的大学同学，现在在好莱坞发展，去年凭借一部动作片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安恬汐曾在无数采访中听到田嘉瑞提起这个名字，语气总是带着特别的熟稔。

安恬汐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可心底那股无法熄灭的渴望却驱使着她回复：【好啊，几点？】

田嘉瑞很快发来餐厅地址和时间，还贴心地问：【需要我顺路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安恬汐回复道，然后关上手机，深深呼出一口气。

晚上七点，安恬汐站在餐厅门口，反复调整着连衣裙的领口。她选了一件浅粉色的及膝连衣裙，既不会太过隆重，又不会显得随意。瑞瑞和悦悦被暂时托付给了住在同小区的助理照顾。

"悦悦！"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恬汐转身，看到田嘉瑞大步走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但安恬汐的目光很快被他身旁的女性吸引——程雨晴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套装，及肩的短发衬得她五官更加精致立体，正挽着田嘉瑞的手臂说笑着。

"嘉瑞哥，雨晴姐。"安恬汐努力扬起笑容，声音却比平时高了一个调。

"这就是你常说的小妹妹吧？"程雨晴松开田嘉瑞的手臂，上前一步握住安恬汐的手，"真人比电视上还可爱！"

她的手温暖干燥，握力坚定，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安恬汐注意到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笑起来时会变成迷人的弧度。

"悦悦，雨晴这次回来是为了新片宣传，刚好有空聚聚。"田嘉瑞解释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你们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餐厅里，其他人已经到齐了——田嘉瑞的两位圈内好友和他们的女友。安恬汐是唯一一个单独出席的，她被安排在田嘉瑞和程雨晴中间的位置。

"恬汐是演员对吧？"程雨晴一边切着牛排一边问道，"最近在拍什么戏？"

"是一部都市爱情剧，我演女主角的闺蜜。"安恬汐小声回答。

"悦悦很有天赋的，"田嘉瑞自然地接过话题，像是替害羞的妹妹回答老师问题，"上次综艺里她表现得很棒。"

整个晚餐过程中，田嘉瑞和程雨晴的互动自然流畅，他们聊着大学时代的趣事，谈论共同朋友的近况，时不时爆发出默契的笑声。安恬汐安静地坐在一旁，像个误入大人茶会的孩子。

"记得那次你帮我排练莎士比亚的片段吗？"程雨晴突然说道，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我演朱丽叶，你演罗密欧。"

田嘉瑞大笑起来："你当时差点用道具剑戳到我眼睛！"

"谁让你站那么近！"程雨晴轻轻推了他一下，转向安恬汐，"你嘉瑞哥那时候可笨了，连情书都让我帮忙写。"

安恬汐握紧了手中的叉子，指节微微发白。她强迫自己露出好奇的表情："嘉瑞哥还会写情书啊？"

"都是陈年往事了。"田嘉瑞摆摆手，脸上却带着怀念的笑容，"雨晴那时候是我们系的系花，追她的人能排到校门口。"

"少来！"程雨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神秘地压低声音，"其实是我暗恋他好久，最后忍不住先表白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安恬汐的呼吸一滞。她看向田嘉瑞，发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却没有否认。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田嘉瑞最终说道，语气轻松，"现在我们只是好朋友。"

"是啊，好朋友。"程雨晴意味深长地重复道，目光在田嘉瑞脸上停留了几秒。

晚餐结束后，田嘉瑞坚持要送安恬汐回家。程雨晴在餐厅门口与他们道别，临走前还亲昵地捏了捏田嘉瑞的脸颊："明天见，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回程的车上，安恬汐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沉默不语。

"悦悦，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田嘉瑞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点累了。"安恬汐轻声回答。

"雨晴人很好的，你不用紧张。"田嘉瑞误解了她的沉默，"她刚才还夸你可爱呢。"

安恬汐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雨晴姐确实很优秀。"

"她这次回来是为了新片宣传，可能要待一个月。"田嘉瑞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安恬汐熟悉的兴奋，"明天我要陪她去见几个导演，你要不要一起来？多认识些人对你有好处。"

"明天我有试镜。"安恬汐轻声拒绝，"下次吧。"

田嘉瑞皱了皱眉："什么试镜？我怎么不知道？"

"是林姐临时安排的，一个小成本电影的女二号。"安恬汐解释道，"剧本很有意思，我想试试。"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田嘉瑞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像个管教妹妹的兄长，"我可以帮你看看剧本，给你些建议。"

安恬汐转过头，看着田嘉瑞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转，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因专注而微微眯起。她突然意识到，他对她的关心和保护，与对程雨晴的态度截然不同——前者是兄长式的管束，后者则是平等的尊重。

"嘉瑞哥，"她轻声开口，"我不能总是依赖你。"

田嘉瑞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哥哥照顾妹妹不是天经地义吗？"

天经地义。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安恬汐心中某个上锁的抽屉。她终于明白，在田嘉瑞的世界里，她已经被永久地归类在"妹妹"这个安全而不可逾越的范畴里。

第二天，安恬汐早早来到试镜现场。这是一部文艺片，讲述一个女孩在爱情与梦想间的挣扎。她拿到的是女二号的剧本——女主角的闺蜜，一个表面开朗实则暗恋青梅竹马多年的女孩。

"第三场，开始。"导演的声音响起。

安恬汐深吸一口气，开始表演。这场戏是女二号在得知青梅竹马有了女友后，独自在雨中哭泣的独角戏。没有台词，全靠表情和肢体语言。

起初，她只是机械地按照剧本要求表演。但当她想象那个青梅竹马是田嘉瑞，而新女友是光彩照人的程雨晴时，一股真实的疼痛从心底涌上来。她的眼泪不再需要酝酿，自然而然地滚落脸颊。她的肩膀颤抖不是因为演技，而是无法抑制的情感宣泄。

"卡！"导演喊道，"太棒了！就是这种感觉！"

试镜结束后，导演特意走过来握住安恬汐的手："你的表演很有层次感，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非常真实。我们下周会通知结果，但我个人很看好你。"

安恬汐道谢离开，走出大楼时发现天空飘起了细雨。她没有打伞，任由雨滴打在脸上，与未干的泪水混在一起。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田嘉瑞发来的消息：【试镜怎么样？需要哥哥给你点评一下吗？】

安恬汐看着这条消息，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的苦涩。她回复道：【不用了，导演说我的情感表达很到位】

发完这条消息，她关掉手机，走进雨中。这一刻，她决定允许自己为这段无望的感情好好哭一场。然后，她会擦干眼泪，把这份心意永远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回到家，瑞瑞和悦悦立刻围上来。安恬汐蹲下身，将两只猫紧紧抱在怀里。瑞瑞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悦悦则发出安慰般的呼噜声。

"妈妈没事，"她轻声对猫咪们说，"从今天起，妈妈要更努力工作了。"

窗外，雨停了，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安恬汐站在窗前，望着那清冷的月光，决定不再做围绕行星旋转的卫星，而要成为自己宇宙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