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坡之事虽未在明面上掀起太大波澜,但暗地里的影响却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悄然扩散。
苏芷能明显感觉到,西阁的守卫似乎更严密了些,虽然依旧是那些沉默的侍卫,但他们巡视的频率和审视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送来的饭菜依旧精致,但每次小禾去取,都要经过比以往更仔细的检查。
(这是……加强管控了?是因为我提供了有价值的情报,怕我出事?还是因为我的“异常”引起了更深的忌惮,要加强监视?)
苏芷猜不透萧彻的心思,只能更加谨言慎行。她每日里除了看书、在院子里散步,就是琢磨着如何用有限的资源改善生活,偶尔教小禾认几个字,绝口不再提任何与“梦”或“预感”相关的事情。
她知道,过犹不及。频繁的“预警”只会让她显得更像妖孽,适时的沉默才能维持那份神秘感和可信度。
这日午后,她正指挥着小禾,试图用有限的调料复刻现代版的“水果茶”——将晒干的梅子、一些带有甜味的果干丢进水里煮,味道虽然寡淡,但总算多了点不一样的滋味。
忽然,她眼角余光瞥见庭院角落的梧桐树上,似乎有片阴影极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鸟?还是……)
她心头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搅拌着陶罐里的“果茶”,心跳却悄悄加速。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若有若无,却如芒在背。
(是暗卫吗?萧彻果然派了人时刻监视我。)
她不动声色,继续和小禾说笑,甚至还抱怨了一句“这梅子不够酸”,完全是一副沉浸在自己小世界里的模样。但内心深处,警惕的弦已经绷紧。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密室。
萧彻听着跪在面前的暗卫汇报。
“属下连日观察,苏氏日常起居极为规律,除看书、散步、教导侍女识字外,便是尝试制作一些……新奇饮食。与外界并无接触。言行举止,未见异常。”
暗卫的声音毫无起伏,“只是……”
“讲。”萧彻翻看着手中关于漕运案的最新密报,头也未抬。
“只是属下发现,她似乎……对钱财之物,格外看重。曾数次向侍女感叹月钱不够,琢磨着是否能将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变卖换钱。
此外,她教授侍女识字时,所用的某些字符写法,与官制略有不同,更为……简略。”
萧彻翻动密报的手指微微一顿。
贪财?这倒符合她之前索要月钱的表现。一个被休弃、无依无靠的女子,看重钱财以求自保,倒也说得通。
但那“简略”的字符……
“可有样例?”他问。
暗卫呈上一张薄纸,上面模仿苏芷笔迹写下的几个字如“饭”、“茶”、“安”等,确实比通行的写法少了几笔,结构却依然清晰可辨。
萧彻盯着那几个字,眸色深沉。这种写法,他从未见过。并非胡乱涂鸦,倒像是一种自成体系的简笔。
“继续观察,留意她所有言行,尤其是……她无意中流露出的,与常理不合之处。”萧彻将纸放下,语气淡漠,“另外,查一查她未出阁前,可曾接触过海外番商,或是……一些隐世的学派。”
“是!”暗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密室中只剩下萧彻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苏芷。瑞王弃妃。死里逃生后,似乎拥有了某种窥见未来的模糊能力,言行举止间又带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思维方式和细节。
她像一团迷雾,越是探究,发现的不解之处越多。
贪财,怕死,有点小聪明,时而惊慌,时而又带着一种奇怪的豁达和……沙雕。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是某些势力精心安排的棋子吗?还是说,她身上,真的发生了某种无法解释的异变?
萧彻指节轻轻敲击窗棂。无论是哪种,目前看来,她带来的利大于弊。漕运案的消息,确实让他抢占了先机,黑风寨的线索也并非空穴来风。
只要她安分,只要她持续提供价值,他不介意给她一方容身之所,甚至……纵容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毕竟,一个有趣又有点用处的“变数”,比那些一眼就能看透的庸脂俗粉,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而西阁内的苏芷,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隐约觉得,那位摄政王大佬投向她的目光,似乎比以前更加难以捉摸,也更加……具有穿透力。
她不知道的是,她那些出于现代本能的言行,正在悄无声息地加深萧彻对她的“兴趣”,也将自己推向一个更为莫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