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在苏芷焦灼不安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她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静养”的状态,看书、莳花、做香膏,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她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尤其是关于西郊猎场的任何消息。
然而,风平浪静。仿佛那封匿名信从未出现过。
(是消息有误?还是萧彻早有准备,将危险扼杀在了萌芽状态?或者……这根本就是个恶作剧?)
各种猜测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坐立难安。
第三日,西郊皇家猎场如期开放,举行了一场规模不小的秋狩。据说摄政王萧彻亲自到场,与镇北将军林傲等人并辔而行,英姿勃发,并未传出任何意外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时,苏芷正对着一盆新开的墨菊发呆。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三天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虚脱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不知道是自己那封“加工”过的匿名信起了作用,还是萧彻本身就有所防范。但无论如何,危机似乎解除了。
然而,她这口气显然松得太早了。
秋狩结束的次日傍晚,周嬷嬷神色凝重地来到她的房间,屏退了左右。
“王妃,”周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老奴刚得到消息,昨日西郊猎场,确实出了事。”
苏芷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事?”
“并非惊马,而是……有人在王爷的饮水中下了毒。”周嬷嬷语气沉重,“幸好王爷身边验毒的内侍机警,提前发现,才未酿成大祸。下毒之人,是猎场一个负责打理水源的低等仆役,事发后已服毒自尽,线索……断了。”
苏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下毒!不是惊马!那封匿名信的信息是错的?还是……送信的人只知道有人要下手,却弄错了具体方式?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萧彻的身边,危机四伏!而自己传递的那个“错误”信息,会不会反而误导了他?虽然最终毒计被识破,但……
她不敢再想下去。
“王爷……王爷无恙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爷洪福齐天,自然无恙。”周嬷嬷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只是,王爷下令彻查,猎场内外,风声鹤唳。”
苏芷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惊惧和后怕。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还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这权力场的争斗,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和诡谲。那封匿名信,就像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虽然看似没有掀起太大波澜,但水下隐藏的暗流,却足以吞噬一切。
“嬷嬷,”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恳切,“此事……与我们静心苑,绝无半点干系。我们只需关起门来过日子,外面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周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老奴明白。王妃放心,静心苑上下,必定谨言慎行。”
周嬷嬷退下后,苏芷独自坐在房间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棋局之中。而她,甚至连自己是一颗棋子,还是一个意外闯入的变数,都分不清楚。
那封匿名信,究竟是谁送的?目的何在?
萧彻对于她那种迂回的示警,又会作何想?
这次下毒事件,背后主使真的是南宫辰和白纤纤吗?还是另有其人?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她知道,经过这件事,她想要彻底置身事外、安稳度日的想法,已经彻底破灭了。只要她还顶着“萧彻庇护者”这个名头,只要她还拥有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价值”,她就永远无法真正脱离这个漩涡。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警惕,也必须……更快地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至少,要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而与此同时,摄政王府书房内,气氛冷凝如冰。
萧彻听着暗卫关于下毒事件的最终调查结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跪在地上的暗卫头皮发麻。
“查不到幕后主使?”萧彻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属下无能!那仆役身份干净,与人往来简单,服用的毒药也是市面上常见的类型,线索……确实断了。”暗卫冷汗涔涔。
萧彻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暗卫如蒙大赦,迅速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萧彻一人。他走到墙边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西郊猎场的位置,眸中寒光闪烁。
不是惊马,是下毒。
那封匿名警告……是误报?还是有人故意用错误信息混淆视听?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舆图上静心苑所在的大致区域。
苏芷……
那个女人,在这次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传递了警告,虽然是错误的警告。这至少说明,她并非完全置身事外,或者说,她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是有人想借她的手传递假消息?还是她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渠道,得知了不完整的信息?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她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变数”,已经不可避免地与这盘棋局产生了更深的纠缠。
萧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既然已经入局,那就别想再轻易抽身。
他很好奇,在这越来越复杂的棋局中,这颗看似柔弱、却总能出人意料的棋子,最终会走向何方。
也许,是时候让她更清楚地认识到,她所处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了。
一场无声的棋局,随着西郊猎场的风波,悄然进入了新的阶段。而苏芷这枚棋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推向了更加靠近风暴中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