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黎腾慧蜷在沙发上,腿上盖着他的警服外套,手里捧着本翻到一半的书,听见动静抬头,眼里的倦意瞬间融成软乎乎的笑:
黎腾慧回来了?我炖了点银耳羹,在厨房温着。
他脱鞋的动作顿了顿,心里那片被废墟和旧回忆搅得发沉的地方,忽然被这盏灯、这声问候烘得暖了些。
萧铭你怎么来了
萧铭走过去,把证物袋轻轻放在茶几角落——里面的打火机还透着股烧焦的味道,他不想让黎腾慧碰这些。
黎腾慧我担心你呀
黎腾慧起身帮他挂外套,指尖扫过他肩上的火星灰
黎腾慧我听同事说学校着火了,还看到你在现场,火场那里怎么样啦?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萧铭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
萧铭还不确定,消防队明天出报告。现场发现了个打火机,就镇上杂货店卖的那种。
黎腾慧没再追问,只是端来银耳羹,瓷碗贴着他的掌心,暖得刚好。
黎腾慧你也别想那么多
她坐在他旁边,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胳膊
黎腾慧你啊,就是太较真,当初在广州的时候,可没这么钻牛角尖。
萧铭看着她眼里的光,伸手,轻轻攥住她的手,指尖蹭过她绕头发时磨出的薄茧。
黎腾慧没躲,反而往他身边靠了靠,沙发陷下去一小块,空气中飘着银耳羹的甜香,混着她身上的洗发水味,压过了他身上的焦糊味。
萧铭明天……我想去趟玉兰村
萧铭的声音很轻
萧铭顺便看看陈灵。
黎腾慧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夜色漫进窗户,把两人的影子叠在沙发上,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萧铭先去了派出所。
他把打火机交给技术科,让他们查指纹和购买记录,又翻出陈知云的案卷,重新核对现场照片——那张拍着电话线断口的照片里,断口处的切面整齐得过分,根本不像老鼠咬的,倒像用剪刀剪的。正盯着照片出神,老张敲了敲他的桌子:
小萧,开会了,消防队那边出结果了。
会议室里,消防队长指着投影幕布上的照片:“起火点在五年级教室的讲台下,里面有堆旧报纸和塑料瓶,应该是附近流浪汉用来取暖的,不小心碰倒了打火机,加上校舍都是木头的,火才烧得这么快。”
萧铭确定是流浪汉?
萧铭皱着眉
萧铭没找到人吗?”
张国华村里都说最近有个外地流浪汉在附近晃悠,火灭了就不见了。
老张在旁边接话,拍了拍他的肩
张国华行了,意外事故,结了吧,别再揪着不放了。
萧铭没说话,只是看着幕布上的起火点照片——那地方,正好是当年王子轩他们欺负陈灵时,常把她堵在后面的角落。
散会后,他拎着昨晚买的水果和牛奶,往玉兰村走。
走到陈灵家老屋前,他深吸了口气,才抬手敲门。
门开了,陈灵穿着件灰色外套,手里还拿着个装着面包虫的塑料盒。
陈灵进来吧
她侧身让他进去,语气比上次在云吞店软了些,却还是带着点疏离。
院子里晒着几块布,上面爬着几只绿色的蜥蜴,萧铭的脚步顿了顿——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院子里养这个。
萧铭这些是……
陈灵宠物呗
陈灵把面包虫盒放在石桌上,转身进屋
陈灵之前跟我前男友养的,他是兽医,专门研究爬虫的。
萧铭跟进去,这是许多年后他第一次来她家的屋里,她家居然已经变得整洁了,墙角摆着几个玻璃缸,里面有玉米蛇、守宫,还有一只白猫正蜷在缸边睡觉,见了人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萧铭你也学了兽医?
萧铭看着桌上放着的兽医资格证,照片上的陈灵比现在爱笑些。
陈灵嗯,跟他学的,当时为了方便找工作还考了证,在广州时还在一家宠物诊所工作过一段时间。
陈灵给白猫添了点猫粮
陈灵这些爬宠都是他留下的,我舍不得扔,就一起带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提到“前男友”时,眼里没什么波澜,像在说别人的事。
萧铭的目光扫过墙角,忽然停在一个铁笼子上——笼子里铺着干草,还有几个装水的小碟子,看起来像是装蛇的。
萧铭你……养过毒蛇吗
他的心跳快了些,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
陈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摇了摇头:
陈灵没有,他养过,后来放生了
她端来杯白开水,放在他面前
陈灵你今天来,不是只为了看我吧?
萧铭握着水杯,指尖发凉:
萧铭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想跟你说说话
他没提陈知云,没提火场,没提那个打火机,只是跟她聊起小学时的事——聊她用玻璃渣拼的星星,聊他给她讲过的算术题,聊那些没被欺负的、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陈灵听得很安静,偶尔会插一两句,语气里的冷意渐渐散了些。
离开的时候,萧铭的目光扫过院角的杂物堆——那里藏着一把捕蛇钳,钳口上还沾着点泥土,像是刚用过不久。
他没问,只是跟陈灵说了声
萧铭再见
转身往陈知云家走。
陈知云家的院门还锁着,萧铭找王建国拿了钥匙,推门进去。
屋里还是他上次来的样子,只是落了层灰。他蹲在床底,仔细看了看——上次发现银环蛇的地方,地面有被扫过的痕迹,却在床腿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用棉签蘸了点,装进证物袋,又翻了翻桌上的抽屉,在最底下找到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陈知云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女人的脸被划得模糊,却能看清她怀里抱着个小孩,眉眼像极了陈灵。
晚上,萧铭准时到了“老地方”饭馆。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王瑞、陈理、陈源都在,还有几个当年的同学,陈小怡也来了,怀里抱着孩子,正跟旁边的女人说笑。
萧铭刚坐下,门又开了——王子轩走了进来,穿着件黑色夹克,脖子上挂着条金项链,比小时候壮了不少。
王子轩哟,萧铭,好久不见
王子轩上来就拍他的肩,力道比王瑞还重
王子轩听说你当警察了?厉害啊!
萧铭嗯
萧铭的语气有些冰冷。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聊到了小学时的事。
王瑞笑着说:
王瑞当年咱在学校翻墙,还被老师抓了,萧铭你还记得不?
陈理跟着笑,没人提欺负陈灵的事,像是那段记忆被刻意抹掉了。
萧铭端着酒杯,手指攥得发白:
萧铭你们……不记得陈灵了吗?
包厢里的笑声突然停了。王子轩挑了挑眉,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王子轩陈灵?那个‘神经病’啊,噢!早忘了。当年她爸妈死了,还赖在村里不走,谁知道后来跑哪儿去了。
萧铭赖在村里?
萧铭的声音冷了下来
萧铭你们当年把她堵在桥上,把她推下河,忘了?
王子轩的脸色沉了下来:
萧铭,你什么意思?都多少年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再说了,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萧铭跟你们没关系?
萧铭猛地站起来,酒杯“哐当”一声砸在桌上,酒洒了一地
萧铭你们把她的作业本扔在泥里,把她的头往墙上撞,逼她像狗一样……这些也跟你们没关系?
王子轩也站了起来,伸手就要推萧铭:
王子轩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当年你不也看着吗?现在装什么好人!
萧铭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没等王子轩的手碰到他,就一拳砸了过去。
王子轩踉跄着后退,撞在桌子上,碗碟碎了一地。
陈小怡别打了!
陈小怡尖叫着抱住孩子,王瑞和陈理赶紧冲上来拉架,一边拉一边劝:
陈小怡都是老同学,有话好好说!
萧铭被陈理拽着胳膊,看着王子轩擦嘴角的血,眼里满是嘲讽:
王子轩萧铭,你以为你当警察就了不起了?当年你跟我们一样,都是懦夫!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萧铭的心里,他猛地挣开陈理的手,却没再动手,只是盯着王子轩,声音冷得像冰:
萧铭我是懦夫,但我没像你一样,把欺负人当光荣。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一屋子狼藉和沉默的人。
刚跨出饭馆门槛,萧铭的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攥住。
黎腾慧站在路灯下,风衣下摆被夜风掀得发颤,眼里满是急慌,还带着未散的怒意:
黎腾慧我在局里就收到电话了,听说你跟人动手了?
黎腾慧萧铭,你疯了?
她的指尖冰凉,攥得他手腕发紧,可萧铭心里的火气还没散——王子轩那句“你是懦夫”还在耳边转,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萧铭没疯
他挣了挣手腕,语气沉得像夜
萧铭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现在还把欺负陈灵当没事人。
黎腾慧陈灵陈灵,又是陈灵!
黎腾慧的声音陡然拔高,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眼角的红
黎腾慧你能不能清醒点?当年的事都过去十几年了!她现在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非要把自己扯进这摊浑水里吗?我想干嘛?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铭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夜风卷着路边饭馆的油烟味飘过来,混着黎腾慧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却压不住他心里翻涌的愧疚。
“跟我有关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当年我看着她被欺负,看着她跳河,什么都没做。现在我不能再看着她被这些人当笑话提。”
“所以你就不管不顾地打架?不管自己是警察?不管……不管我们?”黎腾慧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委屈的颤音“我们的事情就没见你那么上心过,一关于陈灵的事,你整个人就变了,你是不是喜欢她呀?”
萧铭的喉结狠狠滚了滚。
他看着黎腾慧泛红的眼眶,心里不是不疼,可一想到陈灵——
萧铭不是
他避开黎腾慧的目光,看向远处漆黑的巷子——那是通往玉兰村的方向,陈灵此刻大概也在那片黑暗里吧
萧铭等我把陈灵的事弄明白,就……
黎腾慧弄明白什么?
黎腾慧打断他,声音里的委屈变成了失望
黎腾慧弄明白她明白陈知云的死是不是跟她有关?还是弄明白你当年到底欠了她多少?萧铭,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总说欠陈灵的,那我呢?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不觉得欠我呀?
萧铭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伸手想碰黎腾慧的脸,指尖刚碰到她的发梢,就被她偏头躲开了。
黎腾慧我知道你以前就喜欢她,你心里只有陈灵
黎腾慧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
黎腾慧你对我的好,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我‘正常’,觉得跟我在一起能过上‘正常’的日子
黎腾慧可你从来没放下过她,没放下你当年的愧疚。
她转身往回走,风衣的影子在路灯下晃了晃,很快就融进了夜色里。
萧铭站在原地,没追。
他望着黎腾慧离去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这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技术科发来消息,说是在打火机上发现了有一枚指纹,经过调查,是陈知云的!
手机屏幕在掌心灼烧“陈知云的指纹”这几个字像淬了火的针,扎得萧铭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萧铭捡起手机忽然就直奔玉兰村——那个藏了他十几年愧疚,如今又藏着真相的地方。
陈灵家的院门没锁,萧铭推开门时,正看见她蹲在院子里喂蜥蜴,指尖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可这份温柔在萧铭眼里,却成了刺向他的刀。
陈灵萧铭,你怎么又来啦?
陈灵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萧铭强压下内心的震惊与疑惑,冷冷开口:
萧铭陈知云是是不是你杀的?
陈灵的手微微一颤,面包虫洒出了一些。
陈灵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陈知云家里的毒蛇是你放的吧,电话线应该也是你剪断的,对吧?”
陈灵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缓缓站起身,声音带着哭腔:
陈灵我……
男人冷笑一声
萧铭还有你那个捕蛇钳……赵桂兰前阵子老是跑到山里说是去挖什么,就是为了捕蛇,对不对?
他冲过去,一把扫开石桌上的爬宠盒,塑料盒摔在地上,面包虫四散爬开,蜥蜴受惊地窜到墙角。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萧铭你告诉我!人是不是你杀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陈灵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住,脸色瞬间惨白,却只是攥着衣角,咬着唇不说话。
萧铭你说话啊!
萧铭的愤怒彻底失控,他抬手扫过窗台,玻璃缸“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玉米蛇在碎片里扭曲挣扎。
萧铭我一直不愿意信!我总想着你以前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会做这种事!可证据呢?证据却全指着你!你怎么能这么狠?!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前闪过的却是当年的画面:陈灵缩在桌角,被同学扔粉笔头时躲闪的眼神,她攥着半块玉米饼,偷偷塞给他时的小心翼翼,还有玉兰桥上,她被推下河前,望向他的那一眼——那眼里有求救,有绝望,而他却转身跑了。
陈灵我狠?他这么个大贪官死了,有什么好可怜的!
陈灵终于开口,声音发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陈灵萧铭,你知道我十岁那年,发现自己怀孕时有多害怕吗?
萧铭的动作猛地顿住,怒火像被冰水浇了一半。
陈灵是陈知云的
陈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重的绝望
陈灵我妈发现后,没有报警,也没有找那个让我怀孕的人的人算账,还说这事丢人,她半夜逼我着喝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草药,我疼得在地上打滚,血顺着裤腿流到脚跟,她就坐在旁边哭,说‘不能让村里人笑话’……不然以后我会嫁不出去的,我以后的前途也就没了……
萧铭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自己当年躲在树后,看着陈知云把陈灵叫进教室,却因为害怕被牵连,转身跑了。
想起她后来总穿着长袖,哪怕夏天也捂着胳膊,他却从没想过为什么。
陈灵我爸咳得快断气时,村里的扶贫款被陈知云吞了。
陈灵的眼泪流得更凶,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恨意
陈灵我背着他往镇上医院跑,下雪天的路全是冰,石头硌得我脚出血,他趴在我背上,最后一口气说‘爸对不起你’……我妈第二天就吊在房梁上了,她留了张纸条,说‘活着太丢人了’。
萧铭的愤怒彻底消散,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心疼。
陈灵后来,我去广州后,遇到个男人,他说喜欢我,说想和我在一起,然后我跟他一起了
陈灵抹了把眼泪,眼神空洞
陈灵可我后来才知道,他有老婆……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该死啊?
她抬头看向萧铭,眼里满是破碎的绝望:
陈灵我不是狠,我是熬不下去了。那些伤害我的人,活得好好的,只有我,每天晚上都梦见被陈知云堵在门口,梦见我爸死在我背上,梦见我妈吊在房梁上……我控制不住地发抖,控制不住地想发疯,我只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陈灵每次经过那时候小学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我就恨啊,恨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狗屁地方?我看着那所学校的存在,就像是提醒我,自己在那里受到过多大的屈辱!所以我就一把火烧了那里……
萧铭的喉咙像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铭的愤怒彻底消散,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心疼。他看着陈灵瘦弱的肩膀在月光下剧烈颤抖,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突然觉得自己当年的懦弱,比陈知云的恶行更让人恶心。
陈灵你想抓我是吗,抓呗
陈灵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陈灵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不后悔。
萧铭却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陈灵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动作很轻,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陈灵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崩溃地哭出声,拳头轻轻砸在他的背上,像在发泄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痛苦。
萧铭我不抓你
萧铭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坚定
萧铭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火是意外,陈知云的死也是意外,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违背了警察的职责,可他更知道,他不能再让陈灵坠入更深的深渊。
当年他欠她一个伸手,现在,他要把这个亏欠补回来。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在一起,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
萧铭抱着陈灵,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在心里默默发誓: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袖手旁观了。他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萧铭的眼眶泛红,柔声宽慰道:
萧铭别怕,都会过去的……
陈灵抿了抿唇,轻咬下唇,埋头苦笑。
陈灵那…你会觉得我可怕吗?
男人摇摇头。
萧铭陈灵,我希望你可以重新开始……
陈灵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与不确定:
陈灵重新开始?我还能吗?那些过去像噩梦一样缠着我,我还能重新开始吗
萧铭抱紧她,语气无比温柔且坚定:
萧铭可以的
陈灵靠在他怀里,身体渐渐不再颤抖。
萧铭蹲在地上,用镊子夹着面包虫的动作很稳,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青砖上,像块浸了水的墨。
陈灵坐在门槛上,看着他避开蜥蜴断尾时的谨慎,忽然开口:
陈灵你不怕蛇吗?刚才捡玻璃碎片,手都没抖一下。
警校练过徒手抓老鼠
萧铭把爬宠盒放在石桌上,语气里带点浅淡的笑意。
萧铭倒是你,养这些东西,以前没见你这么胆子大。
陈灵耳尖发烫,伸手推了他胳膊一下:
陈灵它们比人安分,不会骗你,也不会……
话没说完就卡住了,眼底的光像被风吹灭的烛火。萧铭忽然蹲到她面前,拇指蹭过她泛红的眼角,下一秒,吻就落了下来——轻得像落雪,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和月光的凉。
可唇瓣相触的瞬间,萧铭的思绪突然坠进十几年前的教室。
那天下午,他们把萧铭的头按在课桌上,逼他看着陈灵
王子轩你不是想护着她吗?
王子轩揪着陈灵的头发,把她的脸往萧铭脸上凑。
王子轩亲啊,像狗一样亲她!
他当时只觉得浑身发冷,想挣扎,却被按得死死的,指尖抖得像筛糠——那是少年人面对霸凌时,连愤怒都不敢露的懦弱。
陈灵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脏发紧,可他连抬手擦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那带着涎水的吻,糊在两人唇上,满是屈辱的腥气。
“唔……”陈灵轻轻哼了一声,萧铭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攥着她衣角的手用了力。陈灵的眼神里有慌,不是抗拒,是当年被霸凌时的本能瑟缩。
萧铭的心像被攥住,吻得更轻,拇指慢慢摩挲她的脸颊,声音放得很低:
萧铭别怕,是我。
陈灵睫毛颤了颤,慢慢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声音哑得像蒙了尘:
陈灵那时候……你也觉得我丢人吗?
萧铭没有
萧铭的声音发紧,愧疚像潮水漫上来,他额头抵着她的,能看清她眼底的红
萧铭是我没有勇气,没护住你。
陈灵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
陈灵指尖蹭过他的眉骨,语气很轻,像在安慰他,也像在安慰当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