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我们总以为自己是故事的执笔人，却忘了，早在握住笔的那一刻，墨里就藏着不属于我们的影子。”

七月莫名其妙下了一场雨，把老图书馆后身那栋废弃的社团楼泡得透湿。墙皮剥落的走廊里，霉味混着旧木头的腥气。

活动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六个人挤在屋里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长桌旁，桌上摊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边缘卷着毛边。

夏野扫了一眼，纸上用黑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圈里写着“是”和“否”两字，外围是数字和字母，字迹潦草，看得出写的时候手有点抖。

“真要弄这个？”

王萌的声音发飘，她往旁边的林晓晓身边靠了靠，校服袖子蹭到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是被室友刘瑶拉来的，说是毕业前最后一次“探险”，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刘瑶正往桌上摆蜡烛，闻言抬了抬下巴。

“怎么？怕了？刚才在楼下……是谁说想试试的？”

她手里的白蜡烛有点歪，火苗也跟着晃，把墙上的人影投得忽长忽短。

戴眼镜的周易初推了推镜框，镜片反射着烛光。

“从心理学角度说，笔仙其实是……”

“大学霸，你可闭嘴吧！”沈奕白嗤笑一声，他把校服外套扔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印着篮球队号的T恤。

“玩就玩，别扫兴。”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陈南忽然站起来，往门口看了一眼。

他个子很高，比沈奕白高出半个头。

“门好像锁了。”他说道，声音还有点哑。

众人愣了一下，刘瑶起身去拉门，果然纹丝不动。

“奇了怪了，刚才还能推开的……”

她拽了两下，门把手上的锈迹蹭在掌心，留下几道褐红色的印子。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蜡烛火苗猛地一歪，桌上的纸片跟着抖了抖。

“别管了，”刘瑶搓了搓手，坐了回来，“开始吧。”

她把一支红笔放在纸上，笔杆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发白的塑料。

“都把手放上。”

没人动。沉默像湿冷的棉絮，一点点塞满屋子。

“快点啊，”沈奕白先伸出手，指尖搭在笔杆上，“大男人别磨磨蹭蹭的。”

周易初犹豫了一下，挨着沈奕白坐下，也把手放了上去。接着是林晓晓、王萌，刘瑶自己也坐回原位，最后是陈南。

他的手悬在半空几秒，才轻轻落下，指尖刚碰到笔杆，就像被烫了似的缩了半分——那笔杆凉得异常，像是冰过的。

“关灯。”刘瑶说。

林晓晓摸索着按灭了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日光灯，“滋啦”一声，最后一点昏黄的光也灭了。

屋里瞬间暗下来，只有六支蜡烛的火苗在空气里摇晃，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像一群扭曲的怪影。

“笔仙笔仙，”刘瑶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一遍，两遍，三遍。

只有窗外雨打树叶的“沙沙”声，红笔一动不动。

“我说吧，骗人的。”周易初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沾了点水汽，“就是肌肉疲劳产生的无意识运动……”

他的话没说完，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拉力。

不是谁动了。

是笔自己在动。

很轻，很慢，像有只无形的手在下面托着，笔尖缓缓往下沉，在纸上留下一道淡红的痕，歪歪扭扭的。

王萌“啊”地低呼一声，猛地想抽手，却被刘瑶按住了。

“别松！对笔仙不敬会出事的！”

刘瑶的声音也发紧，手心的汗把笔杆洇得更滑了。

赵鹏皱着眉，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能感觉到那股拉力越来越明显，而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明明六个人的手都拢着，笔杆却越来越凉，像握着块冰。

“笔仙……”咽了口唾沫，声音发哑，“你……你是男的吗？是就画圈，不是画叉。”

笔尖顿了顿，接着慢慢移动，在纸上画了个x【这个是字母x，不是✗】

“x？”

“未知数”

“你死了多少年了？”赵鹏问，他的喉结动了动。

笔尖滑向数字区，在“7”上点了点。

七年？

夏野盯着那支笔，手指微微收紧。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刘瑶过于积极的态度？

还是陈南刚才那句“门好像锁了”？

或者是……王萌放在桌下的手？

“笔仙，”夏野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很轻“我们之中，都是……人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

“夏野，你有病吗？”

“你是觉得我们不是人？”

“什么奇葩问题！”

“……”

笔尖没动。

难道，真的是我想错了吗？

突然，那支笔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红笔尖在纸上疯狂地挪动。

接着，它猛地停下，在“否”字上狠狠地戳了下去，一下，又一下，红墨水洇开，像一滴滴凝固的血。

“啊！”刘瑶尖叫一声。

几乎是同时，天空打了一个惊雷。

赵鹏低骂一声，手本能地想抽回。

“别动！”周易初的声音带着惊惶，“还没送仙……”

但已经晚了。那支笔像被一股蛮力猛地拽走，六个人的手指都被带得一歪，笔“啪”地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角。

黑暗里，谁都不敢说话，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震得耳膜发疼。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很轻，很凉，就贴在耳边。

“有……有谁有手机吗？开个灯……”王萌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

林晓晓摸索着掏手机，屏幕刚亮起一点光，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是陈南。

“别开，看桌子。”

众人一愣，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能看到桌上那张纸不知何时变了样子。原本的“是”“否”和数字都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行用红笔写的字，字迹工整得诡异，像是打印上去的：

【欢迎参与“笔仙试炼”，以下规则请务必遵守：

【1. 本房间为“初始试炼场”你们有一星期的时间来找“异类”】

【2. “异类”混在你们之中，请找到TA，并用桌子上的那把刀杀死他，切记，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3. 禁止离开本房间，否则，全员死亡。】

【4.桌上的蜡烛不可全部熄灭。最后一支蜡烛熄灭时，若未找出“异类”，TA将会附身到其他人的身体里，重新开始游戏。】

【5. 不要相信镜子里的倒影。】

【6. 不要相信任何人。】

【7.一共有十条规则，请自行搜索。】

纸上的字迹还在慢慢变深，红得像要滴下来。

“什……什么意思？”

王萌的声音都打颤了。

“异类？什么异类？”

夏野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看向桌上的蜡烛，六支，此刻还剩五支——刚才混乱中，不知谁碰倒了一支，蜡油淌了一地，已经灭了。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

谁是异类？

是提议玩笔仙的刘瑶？

是什么破绽也没有的王萌？

是最先发现门被锁的陈南？

还是提出送仙的周易初？

还是……刚才被笔仙的回答吓了一跳的沈奕白？

或者，是问出那个问题的自己？

夏野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那支红笔的凉意。

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又灭了一支。现在，还剩四支。

时间，开始倒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