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觉得她骨子里那股狠劲儿和自己很像,只是没他那么疯。
“不,我想活。”温昭哑着嗓子说。
谢危相信她。虽然世间女子多将名节看得比命重,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这不能怪她们,是时代的悲哀。但海棠雪不同,她只是狠到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罢了。
想到她差点因为这个愚蠢的理由死在自己眼皮底下,谢危心中涌起一股暴戾,脸色愈发阴沉。
水中的人缓缓抬起头来。湿透的发丝黏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衬得那双杏眼愈发黑白分明。
平日里这双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儿,不笑时总带着几分清冷疏离。可此刻,眼尾曳着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像是被人用上好的胭脂细细描过,将那点清冷尽数化成了妩媚。
谢危扯下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喜服一角,替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温昭动了动,哑着嗓子开口:“谢危……你走吧,不用管我了。”像是怕他误会,又补了一句,“我没想寻死……若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呢。”
她的嘴唇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药性发作。脖颈泛起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一滴泪啪嗒落在谢危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颤。
谢危垂着眼问:“不后悔?”语气冷淡,可温昭却瞬间听出了话里的深意,猛地抬头看他,愣在原地。
对方被她看得不自在,偏过脸去。
“我不后悔,”温昭声音发紧,“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谢危明显怔了一下,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脸上,似乎还是不放心,又沉声问:“温昭,你看清我是谁?”
“你是先生。”
谢危摇头,眸色幽深,定定看着她。
温昭抿了抿唇:“你是谢危。”
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说是来送冰的。谢危将她从水里捞出来,他的怀抱也沾了她一身水气,然而紧贴着的胸膛竟是一片紧绷的滚烫。谢危隔着门说了句不用再来。
剑书在外头急得团团转:“不用再来是什么意思?温昭是不是出事了?”
吕显这个老狐狸倒淡定,拍拍他肩膀:“先生自有安排。”
寝殿里,温昭躺在床上,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摇摇欲坠像要掉泪。谢危喉结微动,受蛊惑似地朝她靠近。
温昭眼里已经重新染上迷离,却还是强撑着问完,嗓音干涩:“那你呢?你会后悔吗?”
谢危没有再说话。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的唇不轻不重地贴了下来,倒是和他预想中一样柔软。
窗外细雨轻敲窗棂,清明前的夜风卷着落花掠过屋檐。那向来清冷自持的人,此刻却甘愿沉沦在这红尘里。
温昭的意识昏昏沉沉,像一叶漂浮的小舟被卷入惊涛骇浪,要被这汹涌的激流撞碎。偶尔神智稍清,朦胧间总能撞进谢危那双如墨般深寒的眉眼。
即便此刻情动,他脸上仍是一派冷淡自持,可那力道却与斯文外表全然不符。
不像在谈风月,倒像在战场上厮杀。那过分清醒的眼神逼得她仓皇垂眸。
他的胳膊快被她抓脱臼了,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谢危唇边笑意隐隐,忽地心神一动:“温昭,叫我的名字。”
她较着劲一样,紧闭双唇不肯服软。他极轻地挑了下眉,动作瞬间变得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