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计

下午时分，她慢悠悠晃到谷底，去看她的果园。清明将近，园子里已是春意盎然。桃李争艳；梨树枝头缀满洁白。更远处，几株早樱开得正盛，远远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菜地里嫩绿的韭菜整齐排列，新发的莴笋叶片上还挂着晨露，几垄草莓已经结出青涩的果实，再过些时日就能采摘了。看得出来，打理这片园子的人很是用心，每一株作物都长得精神抖擞。

　　断魂谷中派系复杂，她在位时向来懒得过问，大家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人喜欢打打杀杀，有人偏爱种花养草，倒也相安无事。如今看着这片世外桃源般的景象，温昭难得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不过天不遂人愿。温昭正躺在果树下惬意的叼着嫩草晒太阳，难得享受片刻宁静，突然一个人影闪过，拔刀就朝她砍来。

　　这么好的风景和天气，非要死个人来煞风景吗？她皱眉，快速起身，正要出手，不知从哪儿又窜出个家伙，直接挡在她面前挨了一刀。

　　她需要有人替她挡刀吗？这货难道不知，因为他的横冲直撞。已经影响了她出手的速度了吗？

　　温昭骂骂咧咧，一把将他扯到身后，反手就扭断了偷袭者的脖子，转头一看，哎哟，又是这个小眯眯眼——他是不是以为她没脾气不成？三番两次凑上来碍手碍脚，真当她是泥捏的菩萨没点火气？

　　“怎么？”她瞪着他，“求人不成改使苦肉计了？”

　　她决定给他一个教训，“苦肉计也得对在乎你的人才有用。死缠烂打对我更没用，我这个人天生冷心冷肠，最不吃这套。”

　　温昭淡淡瞥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他，只冷漠地走到另外一棵果树前。

　　小眯眼委屈地望着她，低声道：“不管您信不信……我虽极想救我兄弟，却绝不屑以此等手段胁迫于您。”他声音微顿，愈发恳切，“我这条命，是一年前您赐下的。”

　　原来一年前，他与弟弟因当地县衙昏聩腐败，纵容权贵之子强夺其妹为妾。妹妹不堪凌辱含冤而死，兄弟二人诉告无门，悲愤之下手刃仇人，自此遭官府追缉。

　　走投无路之际，二人逃至断魂谷前，恰逢温昭回谷。世人皆传谷主心狠手辣，然他们只为求生，只得冒死拦路乞命。她当时只冷声问：“凭什么？”

　　他答：“凭我们想活下去。”

　　未料温昭竟真下令，将他与弟弟一同带入谷中。

　　温昭沉默了一瞬。她对这小眯眼确实没印象，不过这两兄弟倒是有几分血性。

　　“救你弟弟可以，”她淡淡道，“你拿什么来换？想清楚再作答，机会只此一次。”她从来不是什么慈悲为怀之人，能坐上这谷主之位，倚仗的也从不是无谓的同情。

　　小眯眼似下定了决心：“用我的命来换。”

　　这个回答让温昭略感意外。倒不是因为这命值多少钱，而是这确实是对方仅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可，”她微一颔首，“你这命，我先记下。不过尚有一个附加条件。”她抬手指向眼前的果园与菜地，“在我取你性命之前，你须得将它们好生照料。”

　　小眯眼感激涕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边境的夕阳将信纸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辉，谢危捏着那封厚厚的信，眉头越皱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