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决定要走且不带一人,想必是真心想和过往做个了断。去过真正想过的生活,即是如此。他又何必强求。
温昭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嘴角:“前半辈子,我都在为别人活。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长河的落日,大漠的孤烟,江南的杏花春雨……”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什么重担,“我想再去看看。”
莫离知道她不会带他走。
他也知道,自己留不住她。
沉默良久,他伸手拿起钱袋,掂了掂,忽然咧嘴一笑:“那我选第一个。”
温昭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欣慰。
“此去一别,山高路远,保重。”她说。
“保重。”莫离恭恭敬敬对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
看着莫离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温昭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好了,不开玩笑了。有事还会按老规矩联系,暗桩和信鸽照旧。”
莫离这才终于露出释怀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大步离去。
待莫离的身影消失在谷口,温昭独自在断魂谷转了一圈。
她先去果园。樱桃果子饱满圆润,她爱吃果,尤其爱那些又甜又好看的,所以这片果园被她吩咐人照料得极好。
又去菜地看了看,青翠的菜叶上还挂着水珠,鲜嫩得能掐出水来。
断魂谷一条街,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她喜欢做各式各样的零嘴儿,蜜饯果脯、酥糖糕点,栆花酥,香蜜肉干,虎皮爆浆豆腐……
因为许多人没见过谷主的模样,她便常常把吃不完的零嘴儿带去街上贩卖,或是跟其他摊主换些新鲜玩意儿。
如今真要走了,倒真有几分不舍。
温昭站在街口,看着逐渐亮起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
月黑风高夜,谁知刚进入树林就“扑通”一声掉进了猎户布置的陷阱里。
“哎哟喂——”温昭把猎户祖宗十八代都挨个问候了一遍,这小坑对她来说倒不算什么,纯粹是觉得晦气。
她狼狈不堪地从坑里爬出来,摸着麻木不仁的屁股,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一边缓慢地朝着约定的地方挪去。
半个时辰后,山脚下。
小眯眼正推着车,突然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妇人从林子里钻出来,吓得差点跳起来。
“是我。”温昭小声示意。
小眯眼瞪大眼睛,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了半天,才认出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竟然真是温昭。
“谷主您这是……”
“别提了,”温昭摆摆手,“赶紧走。”
小眯眼咽了咽口水,默默把“您这是去泥坑里打滚了吗”这句话咽了回去。
温昭扫了一眼四周,二话不说便跳进了小眯眼事先备好的大木桶里。这些日子谢危对她的态度不明朗,说是放她自由,可身后总跟着几条尾巴;说是囚禁她,偏生谷中任她来去自如,吃穿用度一样不少。
经过这些年,她深刻意识到信任这东西,是多么慌缪可笑。
她不会再赌,更不会把命押在一个人身上。
小眯眼麻利地往桶上盖了几层干草,又压了两筐新摘的樱桃。四月的果园正是忙时,樱桃熟得正好,他每日都要往谷外的守军送一趟鲜果,连送七日空桶后,守卫早习惯了拍两下筐底就放行,顶多掀开筐子瞧两眼——红艳艳的果子底下,谁能想到今日藏了个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