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婶早。”温昭扯出个笑。她瞥见墙角堆着的烂菜叶,心想在这世道,孤身女子确实寸步难行。
“谁是你大婶!”李翠花瞪圆了眼睛,却在看清她气势弱了三分。又想到自家小叔子背这人回来时满脸是血的模样,又挺直腰板:“叫大嫂!我们老宋家虽穷,可也是正经人家……”
“娘!我挖到野山药啦!”竹篓“咚”地砸在院门口,小男孩像阵风似的冲进来,身后的大黄狗冲着生人“汪汪”直叫。
温昭望着掉漆的方桌上那半碗黑乎乎的野菜粥,这样的家境还肯救人,倒真是应了那句“破窑出好瓦”。
“发什么呆?”李翠花把木勺往锅里一摔,“记住了,我叫李翠花。你横竖吃了我家三日粥米,赶紧去把檐下的衣物洗一下……”话没说完就被温昭打断。
“大嫂好。”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叫温昭。”心想横竖要养伤,不如就当体验市井生活。只是她不知道,这漏雨的茅草屋对有些人来说,就是全部的人生。
温昭回过神来时,李氏已经将一堆衣物塞进了她手里。她低头瞅了瞅,这布料粗糙得很,袖口还打着补丁,但出奇地干净——啧,该不会就是李氏整日念叨的那个小叔子的衣裳吧?
她蹲在木盆前,生平头一遭搓起了别人的衣物。手指刚沾上皂角水,那件本就单薄的里衣便“刺啦”裂开道口子。李氏从灶台边探出头来,嘴角抽了抽:“姑娘还是歇着吧。”这话说得客气,眼神却明晃晃写着“废物”二字。
灶台上摆着半筐蔫巴巴的野菜,墙角陶罐里还剩着把糙米。温昭挽起袖子,不过半柱香功夫,一碟清炒荠菜泛着油光,糙米粥熬得浓稠适中,连蒸熟的榆钱馍都透着清香。
“开饭啦——”她端着粥碗转身,小娃娃突然从条凳上蹦下来。陶碗在空中划出弧线,热腾腾的米粥“啪”地泼在刚跨进门槛的宋墨脚前,在他那双磨破的布鞋边溅出朵狼狈的米花。
李氏正惊讶于这个温昭竟会做饭,毕竟衣物都不会洗,随即脸色一黑,用筷子敲打她的手背,大骂道:“这点活都干不好,温昭,你是不是故意的?”
哟呵,温昭心道挑衅我,打我手臂还是两下。她有点想撸袖子。堂堂女魔头何时受过这般窝囊气。
这要搁从前,敢这么跟她叫板的,坟头草都该有三丈高了。
但随即又快速调整情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这确实是这农户一家来之不易的口粮。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的银票还在,温昭向来不屑欠人情,尤其是这种穷得叮当响的农户——等他们睡下,银钱往灶台一搁,她拍拍屁股走人便是。
“我不是故意的。”温昭低着头,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宋墨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漠,转头把钱袋递给李氏:“嫂子,这是书斋结的一百文,你收好。”
李氏一摸到铜钱,脸上的横肉立刻舒展开来,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小墨,你不是说乡试在即,笔墨纸砚都还没备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