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简直想给他们鼓掌。她倒是想跑,可看看这阵仗:屋里三个大男人,屋外不知道藏了多少暗卫,她一个武功尽失的病号,如今连嗅觉都迟钝到没察觉谢危重伤流血的地步,难道能插翅膀飞了?
再说谢危这伤瞧着确实吓人,她若真甩手走了,倒显得她多忘恩负义似的。
剑书和追影把谢危搬到床上时,表情凝重得仿佛在抬棺材。吕显突然捶胸顿足,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架势,仿佛下一秒谢危就要魂归西天:“谢居安伤势极重!再不换药怕是要……!”
剑书立刻接戏:“可先生从不让人近身啊!这可如何是好?”
温昭看着这两人唱双簧,嘴角抽得快要中风。她终于忍无可忍:“我来吧。”
话音刚落,追影那张阎王脸瞬间笑成一朵菊花:“夫人愿意代劳,那再好不过了!”
温昭:“……”
她拿着药箱站在床前,看着昏迷中还皱紧眉头的谢危,突然悟了,这哪是受伤需要照顾?分明是组团给她下套呢!明明有现成大夫不用。
可她温昭是谁?当年在炼域被灌毒药都没怂过,还怕给前任主子换个药?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愧是谢危的下属和好友,这黑心肝倒是跟他学了十成十!
等等……这谢危好像也是她前任主子。这莫不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吕显给剑书和追影递了个眼色,那两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温昭站在榻前,深吸一口气,伸手去解谢危的衣带。指尖触到微凉的衣料时,她动作顿了一顿。心里默念了三遍“我是大夫”,这才稳下心神,慢慢将他染血的衣襟解开。
烛光跳了跳,将她微微发烫的脸颊照得愈发明显。可这点赧然还没漫到眼底,就被眼前的景象压了下去。
衣襟之下,是纵横交错的伤。旧的、新的、深的、浅的,一道叠着一道,从胸膛蔓延到腰腹,几乎寻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最新的一道剑伤横贯背部,寸余长,皮肉微翻,血还在往外渗,将里衣染得一片暗红。
温昭心情有些复杂。京城里人人都说谢居安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子信重,权倾朝野,锦绣前程铺了满路。可谁又知道,这锦绣之下垫着的,是层层叠叠的白骨和伤疤?
想来这外伤并不足以令他倒下,真正伤他的是从京城一路疾驰、日夜兼程的疲惫,听小黎说他在来的路上还遭遇刺杀、淋了冷雨发起高热,这才是谢危骤然晕倒的根源。
想到这里她心底有些气不过,自己不过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前下属罢了,这是恨她到什么程度?他谢危用得着这么连命都不要地追来吗?
她抿紧唇,手下动作却利落。清创、止血、上药、包扎,一气呵成。谢危始终昏睡着,眉宇紧蹙,连在梦里都不得安宁。
处理完伤口,温昭却没走。她在床柱边靠下来,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想起他昏死前那恨不得生撕了她的眼神,太阳穴就突突地跳。等他醒了,这账怕是有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