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下意识想将信藏起。
谢危径自坐下,倒了杯茶:“说了什么?不妨也让我听听。”
温昭抿唇不语。
谢危也不追问,只淡淡道:“可是遇到难处了?”
温昭犹豫片刻,终是开口:“我在江南的丝绸生意要过漕运的路……被河南漕帮的人扣下了。他开出条件,要三成利才放人放行。”
谢危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所以?你是在求我帮忙?”
温昭脸色一僵,随即弯起眉眼:“话怎能这么说?你我如今不是夫妻么?”
她刻意咬重了音。
谢危轻嗤一声,这时候倒想起来了?她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也不知是谁昨晚还非要闹着和离,今日倒能面不改色地搬出夫妻名分来讨便宜。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弯起笑意:“亲兄弟尚明算账,夫人打算许我什么好处?又或者……我倒是可以分文不取,只要你应我一件事。”
他忽然倾身向前,逼近几分,眼看唇瓣就要触到她的唇角。
温昭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猛地抬手将他推开:“这点便宜你也要占?你以为我周旋其间容易么?”
“周旋?”谢危眼底漫上笑意,“能让河南漕帮心动到开口就要三成利,其中利润恐怕不小吧?夫人何必自谦。”
河南漕帮专控运河漕运、连官府都要让三分的江湖势力。
温昭一噎,别过脸去:“不帮便罢,我自有办法!”
本打算先礼后兵,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但如果对方敬酒不吃,那她也只能动用些手段了。
漕帮势力再大,也不敢公开挑战皇权和地方政权,他们的生存逻辑是在帮朝廷完成漕运任务的过程中牟利,而不是造反。他们之所以嚣张,是因为掌握了所有漕运核心技术、人脉和路线,一旦缺了他们,整个漕运系统都可能瘫痪。
至于官府让三分,其实是双方形成了一种共生关系,官府让出实际控制权,换得漕运任务完成和社会表面稳定。
既然对方能靠这套手段立足,她温昭自然也能,甚至还能和官府谈得更妥。
在过去这三年里,温昭隐于江南商行之后,为履行对上官叔昀的承诺,不惜一切扩张生意脉络。
莫离和张简是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一个精于算计,一个擅通江湖。有他们帮衬,她的生意从绸缎、盐运延伸到漕运和钱庄,凡是能迅速来钱的营生,她都沾手。她甚至学着发行了一种叫“昭信”的银股,在南北各商埠流通,短时间内聚起了惊人财富。
温昭让自己忙得无暇他顾,吃穿用度毫不吝啬,手下人敬她畏她,上头再无人约束,外面的人巴结她,再无人能对她指手画脚。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不敢停下。
生怕一停,稍有闲暇静思,便会惊觉有愧于人。
直到生意根基渐稳,她才渐渐放缓脚步,将日常经营交由莫离等人打理。
闲下来的日子反倒令她有些不惯。银钱来得太易,吃穿不愁,竟让她生出几分不真切虚浮之气,她突发奇想,试图抛下这一切,去体验所谓“寻常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