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义

这就是温昭，她的世界里，是非对错、界限原则，泾渭分明。想要什么便去争取，不喜什么便直言相告，行事干脆，从不内耗。

　　谢危静默了片刻，车厢里只余车轮辘辘之声。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眸光讥讽：“权利？自由？”

　　“温昭，你总是这般理直气壮。那你可曾想过，你所谓的交友自由。对旁人展露毫无保留的笑颜时，在你与他把酒言欢、追忆往昔时，将我这夫君……置于何地？”

　　他说这些话时，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他终于不再用规矩、体统来做伪装。他不是不信她，他是恐惧。恐惧那种他无法完全融入的、属于她的鲜活世界；恐惧那个世界里，有能让她如此轻松开怀的人，而那个人不是他。

　　他还担心她那般鲜活的性子，终有一日会觉得他无趣，会觉得这宰辅府是牢笼，会那般了无牵挂、不声不响地就……离开

　　这些难以启齿的脆弱，他无法宣之于口。

　　温昭怔住了。她没想到谢危会从这个角度质问。在她看来，友情是友情，家人是家人，界限分明，从不冲突。

　　她皱眉，带着几分真实的不解：“置于何地？谢危，你是我的家人，是与我并肩同行的人，这身份难道还会因我与朋友笑闹而改变不成？你的道理通达朝堂，怎么轮到这等事上，反而如此……幼稚？”

　　她用了“幼稚”这个词，是因为她确实觉得这种比较毫无道理，像孩童争宠。

　　“幼稚？”他说着，挑了挑唇语气散漫。

　　他身体微微前倾，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覆面而来：“那你告诉我，何为成熟？是如你这般，对谁都可推心置腹，却要求身边之人对你全然放心、不存疑虑？温昭，这世间的道理，并非都如你手中之刃，非黑即白。”

　　温昭被他这番话激起了火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她看着眼前这个心思深沉、算无遗策的男人，却在情感表达上如此笨拙又固执。她忽然想起他的过去，那些黑暗的、充满背叛与失去的岁月。像他这样的人，大概习惯了将所有在意的东西都紧紧攥在手里，因为松开一丝缝隙，都可能意味着永失。

　　她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战士，但她懂得什么是自己人。既然谢危被她划入了家人的范围，他的不安，她便不能简单地用道理去驳斥。

　　她叹了口气，尽量试图耐心沟通：“谢危，我从未要求你对我全然放心、不存疑虑。人心隔肚皮，多思多虑是你的本性，我理解。我要求的是基本的尊重和信任。”

　　她道：“我对燕临，是朋友之谊，坦荡干净。对你是家人之义。是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不负我，我绝不会先背弃的道义。这两者，从无冲突！”

　　家人之义？

　　在一旁坐着的谢危听了，只无声哂笑。表面上仍然冷静道：“你的义，就是在我咳疾难眠时，连续六日不闻不问？就是在我提醒你时，针锋相对，甚至说出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