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刮过金砖的滋啦声,是这死寂里唯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
那声音慢而沉,像钝刀刮在每个人的骨头上。
丁程鑫就站在那儿,隔着一道薄薄的屏风。血腥气浓得几乎凝成实质,混着他身上凛冽的龙涎香,变成一种催人欲呕的压迫感,沉甸甸压在每个活物的心头。
新科状元的手指掐进了掌心,敌国太子的折扇僵在半空,冷面将军按着刀柄的指节已然泛白。
屏风后的姜月,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撞得胸腔生疼。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在四肢百骸。恐惧是本能,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她的喉咙。
但她没有动。
她甚至强迫自己抬起眼,透过绢纱上绣着的蝶恋花,对上那双外面投来的、几乎要噬人的目光。
系统【警告!终极危机!宿主存活率低于0.01%!立刻求饶!立刻修正剧情!】
系统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求饶?修正?
姜月藏在广袖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抠进皮肉。走到这一步,哪有回头路。这疯子要的从来不是温顺的求饶。
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颤,却硬生生被她压成一种诡异的平稳。
她甚至往前挪了半步,让屏风后自己的身影更清晰了些。
然后,她微微偏头,像是真的在仔细打量屏风外那个提剑的暴君,目光从他滴血的剑尖,缓慢移到他那张俊美却扭曲的面容上。
殿内静得能听到血滴落地的轻响。
所有人心跳停摆。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每个人都能听见,带着一种被恐惧浸透后反而破罐破摔的、近乎荒唐的镇定。
姜月“陛下……”
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
姜月“资格嘛,自然是有的。”
敌国太子倒抽一口冷气。状元郎闭上了眼。将军的肌肉绷得像铁。
丁程鑫眼底的暴戾翻涌得更甚,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却加深了。
下一秒,姜月的话接上,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姜月“只是……”
她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为难般的挑剔
姜月“陛下这身上……血污太重,怕是会冲了提亲的喜气。”
“……”
死一样的寂静。
空气彻底凝固了。连系统都像是被这句话噎得断了电,陷入一片空白。
那提剑的暴君,脸上的戏谑和残忍瞬间冻结。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在此情此景的话,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周身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也为之骤然一滞。
滴血的长剑,剑尖微微抬起。
就在所有人以为下一瞬那屏风就会连同后面的人一起被劈碎时——
丁程鑫“呵。”
一声低低的、从胸腔里震出来的笑,打破了死寂。
丁程鑫的肩膀微微抖动,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愉悦和……新鲜感?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抬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生理性泪水。
丁程鑫“爱妃说得是,”
他点头,声音依旧轻柔,却比刚才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兴味,
丁程鑫“是朕疏忽了。”
他手腕随意一甩——
“锵啷!”
那柄滴血的长剑被直接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吓得旁边侍立的宫女软倒在地。
“这样”
他摊开手,展示着自己染血的袍袖,看向屏风,语气近乎宠溺,眼神却冷得像冰
丁程鑫“够有诚意了么?”
他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屏风后那个身影
丁程鑫“还是说,爱妃要朕……现在就沐浴更衣,再来与你细细分说,何为‘资格’?”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和某种阴暗的欲望。
姜月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知道,第一关,她靠着疯子无法理解的脑回路,险险过了。
但第二关,已然逼近。
她正飞速思索如何应对,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老管家“陛下!陛下息怒!”
姜家的老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殿门,扑通一声跪倒在血泊里,老泪纵横,磕头如捣蒜
老管家“陛下!小姐她、她病糊涂了!胡言乱语!求陛下开恩!饶了她吧!老奴愿代小姐受罚!求陛下开恩啊!”
他是看着姜月长大的老仆,显然是听到风声,拼死前来救主。
丁程鑫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彻底激怒了。
丁程鑫“狗奴才”
他看也没看那老管家,声音轻得可怕
丁程鑫“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他甚至没动作,只是眼风冷冷一扫。
殿外侍立的黑衣禁军如同鬼魅般闪入两人,面无表情,一左一右,瞬间钳制住老管家,一块脏污的布团狠狠塞进他嘴里,拖死狗般就往外拖。
老管家绝望的呜咽声被堵在喉咙里,只剩一双老眼死死望着屏风的方向,淌下浑浊的泪。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姜月的心脏猛地一抽。
姜月“等等!”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再也顾不得什么屏风隔阂,什么冷静周旋,猛地从屏风后冲了出来!
这一刻,什么剧情,什么系统,什么回家,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只知道,这个老人不能因她而死!
她冲得太急,绣鞋踩过地上黏腻的血迹,险些滑倒。苍白的脸完全暴露在光线下,那双总是被描述为含情脉脉、此刻却只剩下惊怒和决绝的眸子,直直看向轩辕绝。
姜月“放开他!”
她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尖利
姜月“我的事,与他无关!”
丁程鑫的目光,终于完整地、毫无遮挡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看着她因为奔跑而微乱的长发,看着她因恐惧和愤怒而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那双亮得惊人、敢于直视他的眼睛。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猎物。
他轻轻一抬手。
禁军立刻停下动作,但仍死死押着不断挣扎呜咽的老管家。
丁程鑫一步步走向姜月,无视殿内其他三个神色各异的男人,无视满地的狼藉血腥。他走到她面前,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缕极力被血腥气压下去的、清冷的甜香。
他抬起手,染血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她苍白的脸颊。
姜月猛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顿在半空。
丁程鑫也不恼,反而低低地又笑了起来,目光却像黏腻的毒蛇,缠绕着她。
丁程鑫“爱妃终于肯出来见朕了?”
他的指尖转而轻佻地勾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在指间缠绕
丁程鑫“为了个老奴才……”
他俯身,气息喷吐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温柔低语,“值得么?”
姜月浑身僵硬,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逃离。
值不值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此刻退了,那她就真的被这疯子的逻辑吞没了,和原剧情里那个等待被献祭的白月光,再无区别。
她猛地抬眸,迎上他近在咫尺的、探究而疯狂的眼睛。
姜月“陛下”
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姜月“您不是来应征驸马的么?”
她目光扫过地上那柄染血的剑,扫过他龙袍上未干的血迹。
姜月“动不动就打杀我的家奴……”
她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
姜月“这、就是、您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