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劈开了死寂。
丁程鑫的脚步猛地顿住。
背影僵硬了一瞬。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两口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翻滚着某种极其剧烈、却又被强行压抑住的情绪。
他看着她。
看着那个蜷缩在榻上、泪眼朦胧、正怯生生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望着他的女人。
她让他……别走。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他提着那盏小灯。
一步一步。
又走了回来。
将灯重新放回矮几上。
然后,他脱掉了靴子,和外袍。
掀开锦被。
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不是拥抱,没有触碰。
只是并肩躺着。
中间隔着一小段冰冷的距离。
两人都能听到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在绝对的寂静和那一小团昏黄的光晕里,异常清晰。
他望着帐顶繁复的黑暗纹路。
她望着他冷硬沉默的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姜月以为他或许已经睡着。
久到那盏小灯的灯焰开始渐渐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她听到他极低极低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沙哑
丁程鑫“睡吧。” “灯……亮着。”
灯焰依旧顽强地跳动着,将那一点昏黄的光晕固执地铺洒在榻周,像一座孤岛,抵御着无边黑暗的侵蚀。
姜月僵硬地躺着,一动不敢动。
身边的男人呼吸平稳,但她知道他没有睡。那种无形的、紧绷的压迫感并未消散,只是被一种更诡异的沉寂所取代。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杂着一丝夜间的寒气。这气息曾经让她恐惧作呕,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荒谬的实感。证明她不是独自一人被抛在这虚无里。
身体的冰冷渐渐被锦被和他存在本身所散发的体温驱散,但内心的惊涛骇浪却远未平息。
他听到了多少?理解了多少?“系统”、“任务”、“剧情”、“回家”……这些破碎的词语在他心中拼凑出了怎样的图景?他那疯狂毁灭的威胁,和此刻这盏灯、这沉默的陪伴,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背叛的恐惧、暴露的羞耻、对未知的茫然、还有那丝不该存在的、因他带来光和陪伴而渗出的贪暖……种种情绪撕扯着她。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淌,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她终于忍不住,极其轻微地侧过头,想从他脸上窥探一丝端倪。
他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在她转头的瞬间,低沉开口
丁程鑫“睡不着?”
姜月吓得心脏一缩,连忙转回头紧闭双眼,声音细若蚊蚋
姜月“……臣妾不敢。”
身边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他侧过身,面向她。
即使闭着眼,姜月也能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灼得她皮肤发烫。
丁程鑫“不敢?”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
丁程鑫“还有你不敢的事?”
姜月屏住呼吸,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丁程鑫“看着朕。”
他命令道。
姜月睫羽剧烈颤抖着,缓缓睁开眼,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眸中。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狂暴,却沉淀着更令人心悸的、晦暗不明的东西,像暴风雨过后深不见底的海。
丁程鑫“告诉朕”
他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敲在她心上
丁程鑫“那个‘系统’,是什么?”
来了。终究还是逃不过。
姜月嘴唇哆嗦着,绝望地意识到,欺骗和伪装在此刻已经彻底失去意义。她在他面前,几乎算是被剥开了所有外壳,赤裸得一丝不挂。
姜月“它……它在我脑子里……”
她声音发颤,避开他锐利的视线,望着帐顶
姜月“它说……我是来做任务的……扮演……扮演您的白月光替身……等到……等到您情根深种时,就会……病逝……然后,我就能回家……”
她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将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丁程鑫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丁程鑫“回家?”
他捕捉到这个词,声音里淬入一丝冰寒
丁程鑫“回你来的那个‘地方’?”
姜月“……是。”
丁程鑫“所以”
他缓缓凑近,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丁程鑫“你之前所有的温顺、依赖、甚至是昨夜……”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种磨砂般的质感
丁程鑫“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离开朕?”
姜月猛地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无法否认。那曾是事实。
她的沉默和眼泪,等同于默认。
丁程鑫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骇人。那盏小灯的火焰都似乎被这股无形的寒意压得矮了一截。
就在姜月以为他会再次爆发,会掐死她时,他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
丁程鑫“好……真好……”
他止住笑,指尖冰冷地划过她泪湿的脸颊
丁程鑫“那它有没有告诉你,‘剧情’崩毁了会怎样?”
姜月茫然地睁开泪眼。
丁程鑫“它有没有告诉你”
他盯着她,字句清晰,如同诅咒
丁程鑫“朕若不许你死,阎王也带不走你?”
丁程鑫“它有没有告诉你”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骨头生疼,眼中翻涌着疯狂的光
丁程鑫“既然来了,成了朕的人,生死去留,就由不得它,更由不得你!”
丁程鑫“你想回家?”
他逼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锁死她眼中每一丝恐惧和动摇
丁程鑫“朕在之处,便是你的归处!”
丁程鑫“从今日起,给朕忘了那该死的任务,忘了那可笑的原剧情!”
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丁程鑫“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丁程鑫“你是姜月,是朕的妃子。生同衾,死……”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端偏执的暗光
丁程鑫“……朕也不会与你同穴。朕会让你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看着朕,陪着朕,直到你我一同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