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那句“明日,朕再来听”,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姜月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持续了一整夜,直至次日天明。
她醒来时,阳光已透过窗棂,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竟显得有几分宁和。宫人伺候梳洗时,她甚至无意识地哼了几句昨日弹奏的小调,引得贴身宫女惊讶地看了她好几眼。
早膳后,她竟有些坐立不安。目光时不时飘向殿门,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点动静。绣花针拿起来又放下,书卷翻了几页却不知读了什么。一种陌生的、带着甜味的期待,在她胸腔里悄悄鼓胀。
她甚至……开始挑剔殿内的布置。指挥着宫人将琴案挪到光线更好的位置,又换上了颜色更清雅的插瓶。做完这些,她看着似乎焕然一新的内殿,脸颊微微发烫——她这是在做什么?像是……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客人。
而当那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终于在殿外廊下响起时,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从绣架前站了起来,又强自镇定地坐了回去,拿起针线,假装专注,却连针脚歪了都未曾察觉。
殿门被推开,丁程鑫迈步而入。
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眉宇间少了几分惯常的冷厉,玄色龙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他的目光扫过殿内,在挪了位置的琴案和新鲜的花枝上微微停顿了一瞬,随即落回姜月身上。
姜月“陛下。”
姜月放下针线,起身行礼,垂下的眼睫掩不住一丝慌乱。
丁程鑫“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径直走向书案。那里早已有內侍摆好了新的奏折。
一切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他处理政务,她做她的女红。
但姜月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沉浸。她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似乎也并不完全在奏折上。他翻阅的速度比平时慢,偶尔会抬起头,目光掠过她,或是看向窗边的琴案。
一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期待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
终于,在他批阅完一摞奏折,端起茶盏啜饮时,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琴案。
姜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像是随意的动作,却又带着某种暗示。
姜月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走向琴案。
她的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她在琴案前坐下,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手指按在琴弦上。
这一次,她弹的是一支更轻快些的曲子,带着春日的气息。她依旧紧张,错音比昨日还多了几个,但弹得比昨日更加投入。
丁程鑫没有闭目养神。他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看着她。
看着阳光勾勒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看着她因出错而微微蹙起眉头、又很快舒展开的可爱模样。
他的目光很深,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带侵略性的审视,仿佛在欣赏一幅流动的画。
一曲终了,姜月忐忑地抬起头。
丁程鑫合上书卷,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丁程鑫“比昨日有进益。”
依旧是简短的评价,但姜月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眼眸微微亮起。
他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踱步到了琴案边。
姜月下意识地想起身,他却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她坐着。
他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其中。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气混合着淡淡的墨香,萦绕在她鼻尖。
他的目光落在古琴上,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食指指向琴弦的某一处。
丁程鑫“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她头顶
丁程鑫“指法错了。应是勾,而非抹。”
姜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跳如鼓。他靠得这样近,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量。
丁程鑫“手。”
他言简意赅。
姜月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在琴弦上。
下一刻,他温热的大手覆了上来,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手背,带动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
丁程鑫“如此。”
他示范着,呼吸拂过她的发顶。
姜月整个人都僵住了,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被他包裹住的那只手上。他的掌心有习武留下的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酥麻。
他带着她的手,又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正确的指法。
丁程鑫“记住了?”
他问,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
姜月“……记,记住了。”
姜月的声音细若蚊蚋,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似乎满意了,缓缓松开了手。
那灼热的触感离去,带起一阵莫名的空虚。
他退开一步,目光在她绯红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眸色转深。
丁程鑫“明日,朕检查。”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冷硬,但细看之下,步伐似乎比来时快了些许。
姜月独自坐在琴案前,久久没有动弹。
被他握过的手背依旧滚烫,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方才靠近时的气息和温度。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那片犹存他体温的皮肤上,唇角抑制不住地,一点点扬起。
窗外,春意正浓。
而殿内,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也如同藤蔓,在无声处悄然滋生,缠绕上两颗原本冰冷防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