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来人往的接机大厅里，omega牵着小女儿的手，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张望。

“妈妈，我看到爸爸了，在那边！”

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张华青看到了自己找寻的身影。

晚秋时分，裴商聿身着深色羊绒大衣，手提行李箱，在听到女儿的喊声后，款步走过来。

“爸爸！”

裴立妍小跑过去，扑入裴商聿怀中。

“宝贝儿！想爸爸了没？”

“想！”

刚刚隔着人群尚看不清晰，这会儿走到近处，才看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张华青也认识，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地熟悉。

裴商聿抱着女儿，亲昵地抵着女儿的额头，视线缓缓落到张华青脸上。

“真难得，还知道来接机。”

“是女儿吵着要来。”

语气平淡地说完，张华青看了看站在裴商聿身边的人，从容地微一颔首：

“林楠哥。”

林楠心中升起一阵失落，因对方语气中的疏离。

“华青，好久不见，你变了好多。”

五年时间，足够让一个青春恣意的少年，变成如今沉稳亭立的模样。

只是人还是原来的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回不去从前，如今一切都已大变样，有些事也已成了定局。

林楠缓缓偏移视线，落到裴商聿怀中的裴立妍身上。

小女孩五官长得像妈妈，除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太像裴商聿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的孩子。

两人的婚姻开始得仓促，没想到基因却在孩子身上得到了这么好的融合。

“人生在世，哪有一成不变的。”耳边响起张华青的回复。

林楠盯着裴立妍看了许久，抬起手掌，蹭了蹭小女孩的脸，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

“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算来该五岁多了吧。”

张华青看着林楠接触到女儿的手，脸色暗沉下去，沉默着没说话。

倒是裴商聿开口了。

“别在这站着了，边走边说吧。”

裴商聿抱着孩子走在中间，林楠和张华青各在其左右，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路上氛围有些僵硬。

“我和林楠在飞机上碰到的，他正好也回国。”

裴商聿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张华青意识到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只好回答：“真巧。”

到达接驳车地点，裴商聿抱着女儿坐到后座，张华青手指触到后座的车门，犹豫了一瞬，松手，转而坐到副驾的位置。

林楠别无选择，打开后座车门，坐到裴商聿旁边。

“你们吃过饭了吗？我订了餐厅。”

张华青转过头来问。

裴商聿将头探向林楠那边，语气轻柔地说：

“你也没吃饭，跟我们一起去吧。”

“会不会打扰你们？”

裴商聿笑着说：“不会，一起吃个饭吧，这么久没见了。”

林楠还是有几分犹豫，询问似地看向张华青：

“那……华青你，”

张华青轻笑一声：

“不介意，一起吧。”

说完，张华青回过头，与司机说了餐厅地点，车厢内再无人说话。

刚刚在喧闹的机场大厅里尚来不及思考，这会儿张华青安静下来一复盘，才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当年那两人闹得那么掰，林楠自己出国了，如今不可能仅仅是在飞机上偶遇就冰释前嫌，至少不应该相处得这么自然。

想必两人早在国外就见到了。

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没关系，张华青想，反正他又不在乎。

到达餐厅，张华青订的是张大桌子，几个人各自就位。

裴商聿还是在中间，与刚刚不同的是，裴商聿和张华青之间隔着一个女儿。

因为没想到会遇到林楠，张华青只根据他们三个人的口味点的菜，所以这会儿又把菜单递过去，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不必了，这些就够了，你点的已经很多很丰盛了。”

裴商聿打眼一看，上面点的菜几乎全是自己爱吃的，外加专门给裴立妍点的儿童餐。他抬眼看着张华青的侧脸，心里有些觉得今晚带林楠来不是个好主意。

原本该是一家三口久别重逢的温馨一餐。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裴商聿扑灭了，因为他们在一起生活的这几年来，张华青向他表示出关切的时候数不胜数，但他清楚这根本不意味着什么。

就比如刚刚，张华青为了给自己和林楠腾出空间相处，主动跑到副驾去坐。

真够自觉的。

想到这里，裴商聿的眼神昏暗下来，目光从张华青脸上移开。

林楠既然说不用加菜，张华青也不再多言。

菜肴陆陆续续上桌，那边裴商聿和林楠边吃边热火朝天地讨论说笑，这边张华青忙着给裴立妍剥虾，喂裴立妍吃饭。

裴商聿和林楠相谈甚欢，张华青插不上嘴，和他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手机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张华青看了眼手机屏幕，随即褪下一次性手套，解锁手机。

看到里面的消息，张华青心情解脱了一瞬，不自觉微微一笑。

“看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裴商聿不爽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张华青关闭手机，恢复了平时的脸色，拾起手边的筷子，在自己面前的菜里捡了粒豆子放在嘴里，不紧不慢地回答：

“新闻推送。”

“我不信。”

张华青继续吃着东西，时而低头察看裴立妍那边的状况，对裴商聿的话不予理会。

裴商聿脸色十分不好，但碍于外人在不好发火，只得压抑住。

一顿饭很快接近尾声，裴立妍吃困了，其实刚刚在车里就昏昏欲睡。

这会儿耷拉着小脑袋，一动不动地睡过去了。

张华青看大家都吃完了，将裴立妍抱到自己腿上，冲对面二人说：

“你们都刚回国，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就吃了几粒豆子？”裴商聿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吃过了。”

“你来陪我吃饭却自己吃过了么？”

莫名其妙的恶意，加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这些年来都习惯了。

“那能怎么办，难不成饿死吗？”

裴商聿被堵得说不出话，最后甩下一个坏脸色，第一个走出门。

林楠紧跟其后。

张华青抱着孩子，走在最后面。

到达车前，林楠帮张华青打开车门：

“你坐后面吧，抱着孩子坐前面不方便。”

张华青没有推辞。

同样是并排坐，刚刚裴商聿和林楠挨得特别近，这会儿换成张华青，中间隔了近一个人的距离。

“林楠刚回国，在这边没地方住，我给他租了间公寓，在他公司附近，先送他回家吧……”

张华青打断他的话。

“先送我回去吧，妍妍睡着了。”

裴商聿睁着黝黑的眼睛看向张华青，张华青直直看向前方，仿佛丝毫不在意身侧投来的目光。

“师傅，去香南水榭。”裴商聿说明去处，语气不容置喙。

张华青这才转过头来看他，微皱着眉带着点恼怒，但最终没说什么。

香南水榭，张华青知道这个名字。

林楠家的公司以前经营得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就住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占了很大一座房子，后面家道中落，为了保住公司，只得变卖那里的房产。

真舍得啊，那里的房子可不便宜。

张华青自顾自揉着裴立妍肉肉的小手，看着她睡觉。

裴商聿有钱，爱给谁花给谁花，花的不是他的钱，跟他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