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到家，张华青和裴商聿像平时那样，每人单方面和裴立妍交流而彼此不作对话。本以为今晚会和以前的任何一晚上一样，各自洗完澡，各自在自己的那半边床入睡。可张华青从浴室里一出来，就察觉到粘在自己身上摆脱不掉的视线。

张华青受不了了，转过身问：“你在看什么？”

裴商聿有些愣神，似乎对张华青一直知道自己在看他而感到惊讶。

“我在想，为什么他们都说你长得好看，你长得好看吗？”说着，视线又在张华青脸上绕了一圈，而后撇撇嘴：“我没觉得哪里好看。”

令裴商聿没想到的是，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张华青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阴沉。他二话不说下床打开大灯，原本暗黄昏暗的卧室霎时大亮起来。

“你出去睡。”

他自己还生气了，我都还没说什么呢。裴商聿心里也觉得委屈，与他辩驳道：“我还没问你呢，凭什么你对其他任何人都一副言笑晏晏很好相处的样子，偏偏对我没有一个好脸色？连幼儿园的老师你都能搭上几句话，怎么跟我这个枕边人就无话可说？”

张华青站在门边，等着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然后出去，就差摆一个请的姿势了，闻言不耐烦地说：“我烦你。陌生人尚可以以礼相待，但讨厌的人就不用了。我们两个每天生活在一起就已经够难熬的了，你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裴商聿暴跳如雷：“你烦我？你凭什么烦我？该是我烦你才对吧！”

裴商聿觉得气愤，气愤张华青总是颠倒黑白，依他说的好像自己天天虐待他一样。可真正造成这一切的是谁？真正想让我睡在这里的是谁？真正想要孩子的是谁？不都是他么。

这些话裴商聿每次吵架的时候都要搬出来，下一秒张华青就会哑口无言，然后第二天再说：“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裴商聿又为自己打抱不平，凭什么他挑我的错就行，我挑他的错就不可以？

裴商聿大脑高速运转的这几秒时间里，张华青已经等得不耐烦：“你到底出不出去睡？”

裴商聿不说话。

张华青见状，反手开门，就要自己出去睡的时候，床上的裴商聿猛地弹起，大掌拍在门上，将张华青堵在屋里。

“行了，别出去睡了，咱都在这儿睡。这个月都分开睡几回了？这样下去，女儿会察觉出不对劲的。”

张华青还挂着脸，伸手想重新开门，又一次被裴商聿阻止。他直接站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板。

“不就是嫌我说你不好看吗？我以后不说了。”

张华青后退几步，以便更好地看到裴商聿的脸。

裴商聿觉得自己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张华青的表情就是没有缓和。

张华青的声音慢慢响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对待别人的，但是在我看来，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

“如果是林楠在你面前，你会直接说他长得不好看吗？”

裴商聿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住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是林楠，我会直接说他不好看吗？答案肯定是不会的。不只是林楠，即使是其他任意一个omega，我都不会这样说，这样太没有礼貌，也很没有教养。

裴商聿小心翼翼地看向张华青。

但为什么这样的话他对张华青就说得出口呢？他不知道。他心里其实并不觉得张华青不好看，他自认为也没有恨张华青到这种地步。

见裴商聿不回答，张华青想到了什么，自嘲般一笑：“在你心里林楠是好看的对不对？毕竟你喜欢他嘛。”

“那你可以不用每天看着我，你和他不是有套房子吗？香南水榭，你去找他。”

裴商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挑了个自己容易表达的：“那套房子是给他的，没有我的份。”

“我知道，但你去了他也不会拒绝，他很欢迎你的。而且，你不是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吗？”

说完，捕捉到裴商聿扭曲的表情，张华青似乎觉得自己在这场对峙中取得了胜利。张华青没再管裴商聿，自己趿着拖鞋，踱步到床边，钻被窝睡觉去了。

裴商聿站了良久，也没再说话，当然也没有真像张华青说的，去找林楠。他默默关了灯，上床，缩在一小半床边，紧绷着身体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