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八月末，暑气仍在肆意横行，将整个清平县捂得严严实实。

日光穿透斑驳云层，给“锦绣里”这片老街区镀上一层暖烘烘的光。

街边的老槐树歪歪斜斜地立着，枝叶在热浪里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投下的影子也透着股懒洋洋的劲儿。

老楼外墙的涂料大片剥落，露出内里灰黑的砖块，像是岁月留下的斑驳伤疤；墙角堆着破旧的竹椅、掉了漆的木盆，偶尔有野猫从杂物间窜过，惊起一阵尘土。不远处，卖绿豆汤的大爷坐在小马扎上，摇着蒲扇，扯着嗓子吆喝，那声音被热浪扭曲，悠悠地在巷子里打着转。

少年从逼仄昏暗的楼梯间走出，瞬间被热浪裹挟。他刚和父亲把最后一批行李搬进新家，后背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闷热又难受。

客厅里，父亲还在对着电话大声交代工作，那股子忙碌与急躁让这个新家都显得冰冷。

父母最近频繁争吵，起因不过是父亲为了工作，执意举家搬到清平县，母亲拗不过，却满心委屈与不甘，收拾完东西就匆匆回了老家，走前只是塞给张桂源一包家乡特产，嘱咐他“照顾好自己”。

烦闷感愈发强烈，张桂源摸出裤兜里别人递的烟和打火机，沿着老楼旁的小巷信步走去。

他寻了一处被老槐树荫遮住的墙角，倚靠着粗糙的墙面，指尖夹起烟，刚要凑到打火机窜出的淡蓝色火苗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撞了过来。

林晓语“温阮，你别跑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林晓语的声音又脆又响，带着不依不饶的笑。

还没等温阮回答，身旁的左奇函也幸灾乐祸的说着：

左奇函“对呀，你得愿赌服输嘛。”

温阮听到两人在身后一副不管自己死活的样子，更气了：

温阮“那是人能出的惩罚吗？”

温阮我不要--”

她的声音里满是慌张的抗拒，她埋头往前跑，眼角的余光瞥见追来的左奇函，只顾着加快脚步，压根没注意前方地面上横伸出来的旧自行车链条。

“啊！”

脚踝猛地被链条勾住，温阮重心瞬间失衡，身体往前栽去。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撑，却还是“咚”地一声，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整个人半跪在地。

膝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温阮看着磕破皮地膝盖，表情狰狞地嘀咕：

温阮“我的妈呀，怎么这么倒霉。”

她撑着地面想起身，刚要抬头，视线里先撞进了一双沾着灰的黑色帆布鞋。

她缓缓抬起头，顺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往上，就对上了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

张桂源还靠在墙上，夹烟的手停在半空，打火机的火苗已经被风吹灭。

他垂着眼，眉头拧成一道浅痕，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地上、模样狼狈的女生。

像是在费解这突如其来的闹剧，又像是对这声闷响扰了清净有些不满。他没动，也没说话，指尖的烟悬在半空，沉默的目光落在她磕破皮的膝盖上。

左奇函“温阮！跑这么快……”

左奇函和林晓语追进巷口，话没说完就僵住了。

两人看看半跪在地、脸颊涨得通红的温阮，又瞅瞅靠墙站着、皱眉沉默的张桂源，瞬间闭了嘴，你推我一下我扯你一把，连大气都不敢出。

温阮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扫了眼，又猛地转回来，撞进张桂源依旧没什么温度的视线里。

羞耻和疼意混在一起涌上来，她赶紧扭头用手捂住脸，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挤出来：

温阮“完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