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开始12

套房的客房同样奢华，面积甚至比白临渊在迪拜长期租住的公寓卧室还要大。一切用品崭新而昂贵，带着酒店特有的、无菌般的洁净气息。白临渊站在房间中央，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初到静园时的情境，只是这一次，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快速冲了个澡，试图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躁动。热水冲刷在皮肤上，却无法完全驱散脑海里反复回放的画面——钟瑾诚审视的目光，那句意味不明的“做得不错”，以及最后提出留宿时，那看似随意却不容拒绝的姿态。

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旁边还放着一小碟酒店特制的、据说有助眠功效的椰枣点心。

没有留言，没有说明。但白临渊几乎立刻就知道是谁放的。这种细致入微、却又带着强势掌控意味的照顾，是钟瑾诚一贯的风格。

他盯着那杯牛奶看了几秒，最终还是端起来，慢慢喝了下去。温热的液体滑入胃中，确实带来些许安抚。他又尝了一块椰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躺在床上，他却毫无睡意。房间的隔音极好，听不到外面任何声响，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他知道，仅一墙之隔，钟瑾诚就在主卧。那个男人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和他一样，无法入眠？

这种认知让他的神经末梢都仿佛变得敏感起来。空气里似乎都残留着那人身上冷冽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终于有些模糊的时候，隐约听到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房门口。

白临渊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睡意荡然无存。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听着门口的动静。

没有敲门声，也没有门把手转动的声音。那脚步声只是在门口停留了短暂的几秒，仿佛只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便又轻轻地离开了，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主卧方向。

白临渊躺在黑暗中，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种复杂的情绪攫住了他——有被监视的不适，有边界被侵犯的警惕，但诡异的，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仿佛某种悬而未决的试探终于落地，虽然结果未知，但至少明确了对方的态度。

他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中辗转反侧，直到天际微微发白，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餐厅见面时，都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仿佛昨夜门口那短暂的停留只是白临渊的幻觉。

钟瑾诚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看晨间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他看到白临渊，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睡得好？”他语气平常，像随口一问。

“还好。”白临渊在他对面坐下，佣人立刻为他端上早餐。他注意到钟瑾诚眼下的淡青色似乎比昨晚更深了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密集得令人窒息。钟瑾诚以极高的效率视察了项目的各个关键节点，从庞大的工地到核心的研发实验室，事无巨细。他提问犀利，要求严苛，随行的项目高管们无不神经紧绷，如履薄冰。

白临渊始终陪同在侧，他对项目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应对钟瑾诚的质询从容不迫，甚至偶尔还能提出更优化的建议。两人一唱一和，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沉稳化解，配合得竟然有种诡异的默契，让原本提心吊胆的下属们渐渐安心下来。

只有在极短暂的间隙，比如乘车赶往下一个地点时，车内狭小的空间里，那种无形的张力才会再次悄然弥漫。

有一次，车辆颠簸了一下，白临渊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钟瑾诚放在座椅上的手背。皮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迅速弹开。

钟瑾诚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白临渊则低头假装查看平板上的资料，耳根却微微发热。

一种无声的、躁动的暗流在车厢里涌动，与窗外迪拜干燥炽热的空气融为一体。

视察的最后一天傍晚，他们来到了即将竣工的AI智慧城区核心塔楼的顶层。这里尚未正式开放，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项目的全貌以及远方浩瀚的沙漠与波斯湾的交界线。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色，巨大的玻璃幕墙映照着落日余晖，仿佛整个城市都在燃烧。

只有他们两人站在空旷的观景平台上，助理和保镖都识趣地留在楼下。

“规模比我想象的更大。”钟瑾诚望着脚下如同科幻电影场景般的建筑群，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前期规划比较充分。”白临渊站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晚风吹拂着他的衬衫下摆。

钟瑾诚忽然转过头，目光深沉地看向他：“这半年，有没有想过彻底留下？远离静园，远离……我。在这里，你几乎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而直接，打破了几天来维持的平静表象。

白临渊的心猛地一紧。他迎着钟瑾诚的目光，那目光在夕阳的逆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要将他吸进去。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摇头，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

“为什么？”钟瑾诚追问，向前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气息几乎交融，“别告诉我只是因为承诺或者利益。”

白临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雪茄的余味，一种强大而危险的雄性气息。他的心跳再次失控，但眼神却没有丝毫闪躲。

“因为这里不是我的战场。”他回答道，目光越过钟瑾诚的肩膀，望向遥远的天际线，“我的根，我的仇，我的……未完成的棋局，都在那里。”

他顿了顿，重新将目光聚焦在钟瑾诚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带着锋芒的弧度：“而且，钟先生，比起在一个全新的地方从头开始，我更喜欢……征服已有的高峰。”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既是说项目，更是直指钟瑾诚本人。

钟瑾诚的瞳孔微微收缩，盯着他看了良久。夕阳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莫测。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愉悦的意味。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伸出手，不是碰他，而是指向远方那片璀璨的城市，“那就一起，把这座峰，踩在脚下。”

他的手臂几乎环过白临渊的身侧，是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却又保持着最后的距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白临渊的耳廓。

白临渊没有躲开，他的目光顺着钟瑾诚手指的方向望去，胸腔里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澎湃的情绪。那不仅仅是事业成功的野心，更像是一种……与强大对手并肩俯瞰世界的征服欲。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坠落凡间的星辰。

两人并肩站在世界之巅，影子在光洁的地面上被拉得很长，几乎融为一体。

某种坚冰，似乎在迪拜灼热的晚风中，悄然融化。

又或者，是转化成了另一种更加炽热、也更加危险的东西。

当晚，回酒店的车上，两人都异常沉默。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个呼吸都带着重量。

到达顶层套房，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白临渊习惯性地想说一句“晚安”然后走向客房。

但钟瑾诚却在他之前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晚，过来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