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像一层无形的冰,将两人冻结在各自的角落里。陆温南收起了所有外露的热情,不再穿亮色衣服,不再带橘子,也不再主动找书忆州说话。他甚至开始刻意避开与书忆州有可能对视的瞬间,仿佛那样就能避开那令人难堪的冰冷。
书忆州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比之前的疏远更甚。陆温南不再看他,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和光亮的眼睛,如今总是低垂着,或者望向别处。书忆州手背上的红点已经消退,过敏带来的不适感早已消失,但他却感觉心里某个地方更加滞涩难受。他想解释,可看着陆温南那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那短暂的、因橘子而拉近的距离,似乎真的荡然无存了。
这天下午放学,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陆温南正低头在书包里翻找雨伞,一个同年级的女生红着脸,在朋友的鼓励下小跑着过来,拦住了他。 “陆、陆温南同学!”女生声音有些发颤,双手递上一个淡蓝色的、带着细碎花纹的信封,信封上还精心贴着一枚小小的贴纸。 “这个……请你收下!”女生鼓起勇气说完,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不等陆温南反应,就把信塞进他手里,然后转身飞快地跑开了,她的朋友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陆温南完全愣住了,手里拿着那封还带着女孩体温的信封,一时间有些无措。他认识这个女生,是隔壁班的文艺委员,很文静的一个女孩。他下意识地抬头,想缓解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撞上了刚从教室后门走出来、正准备撑开伞的书忆州。
书忆州显然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他的脚步顿在原地,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视线落在陆温南手中那封格外显眼的淡蓝色情书上,眼神骤然冷却,像是被雨水浸透的寒玉,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沉沉的静默。
他看到了陆温南脸上的错愕,但在那层冰冷的误会之下,这错愕更像是一种被撞破后的慌乱。
原来如此。 书忆州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而清晰的刺痛。 原来这几天的疏远、躲避、沉默,并不是因为自己那天的冷淡反应,而是因为……有了新的、更值得关注的人和事了吗? 那之前送橘子、叫他“忆州”、笑得像小太阳一样靠近……又算什么呢?
他极快地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灼伤自己,面无表情地撑开伞,步入了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清瘦的背影很快被雨帘模糊,消失不见。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多给陆温南一个眼神。
陆温南站在原地,手里的情书仿佛瞬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书忆州那个眼神……冰冷、疏离,甚至带着一丝……失望?或者说,是彻底的了然和放弃? 他为什么是那种反应? 是因为觉得自己轻浮?还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可以彻底远离自己的理由?
陆温南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冷。他原本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某天书忆州会忽然又变回周末短信里那个有点温和的他,或许那天的冷淡真的只是意外。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书忆州亲眼看见他收了别人的情书,甚至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虽然他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误会,像是被雨水浇灌的藤蔓,疯狂地滋长缠绕,将两人彻底隔开。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封淡蓝色的信,第一次觉得,这份来自他人的好感,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沉重的苦涩和难以言喻的酸楚。他默默地将信塞进书包最里层,拉上拉链,仿佛这样就能将刚才那一幕和书忆州冰冷的眼神一同封存。
雨下得更大了,陆温南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冷,因为心里已经先一步结成了冰。
而另一边的书忆州,走在雨中,伞沿低落的水珠连成线,像是隔断了他和整个世界的帘子。 他想起陆温南收到情书时那愣住的表情,想起那抹刺眼的淡蓝色…… 原来,小太阳的光芒,并不会只照耀一个人。 他握紧了伞柄,指节泛白,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份因橘子而生的、自己还未完全厘清的期待和靠近,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会错了意。
沉默的隔阂,如今又多了一层厚重的、名为“误解”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