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尚未响起,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晨间困倦与临考紧张的独特气氛。英语书竖立在桌面上,低声背诵单词和课文的声音嗡嗡作响。
陆温南的目光看似牢牢粘在单词表上,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身旁的空位。那个装着奶黄包的纸巾小包正安静地躺在书忆州的桌肚里,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秘密。
门口一阵轻微的骚动,书忆州背着书包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样子,校服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领口,步伐平稳。教室里嘈杂的背书声似乎与他无关。
陆温南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书页,将“abandon”反复默念了好几遍。
书忆州走到座位,放下书包。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习惯性地先伸手进桌肚,似乎想拿出等会儿要用的英语书。然后,他的动作顿住了。
陆温南几乎能感觉到那瞬间的凝滞。他屏住呼吸。
接着,他听到极其轻微的塑料纸摩擦声和纸巾展开的窸窣声。声音很轻,淹没在周围的读书声里,但陆温南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转头,但能想象出书忆州看着那个白白胖胖的包子时,脸上可能出现的细微表情——或许是惊讶,或许是一闪而过的困惑,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没有疑问,没有道谢,甚至没有看向他这边。
几秒钟后,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咀嚼声传入陆温南的耳朵。他小心翼翼地偏过头,用最隐蔽的角度看去。
书忆州正微微侧着身,对着窗户的方向,低着头,小口地吃着那个奶黄包。他的吃相很斯文,速度却不慢,阳光恰好落在他低垂的眼睫和握着包子的手指上,给他平时过于冷硬的线条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他吃得专注而安静,仿佛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陆温南迅速转回头,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微妙的喜悦荡漾开来。他假装被一个长难句困住,蹙眉思考,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想要上扬。
很快,旁边的动静消失了。书忆州吃完了包子,将揉成一团的纸巾妥善地收进自己的垃圾袋里,然后像是做完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从容地拿出了英语书,翻开,加入了晨读的行列。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一丝尴尬或刻意的痕迹。
早读正式开始的铃声响彻教学楼。
英语老师抱着试卷走了进来,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和匆忙合上书的声音。
试卷分发下来,沙沙的书写声取代了读书声。
做到一道关于“友谊”的完形填空题时,陆温南笔尖顿了一下。他无意识地侧过头,看向书忆州。
对方正凝神看着试卷,侧脸专注,手指握着笔,流畅地书写着。忽然,他似乎感应到了陆温南的视线,笔尖未停,却极快地、几不可察地朝陆温南的方向偏了一下头,那眼神短暂地交汇了一下,又迅速收回,落回试卷上。
没有任何言语。
但陆温南却清晰地接收到了那个瞬间眼神里的意味——是平和,是默契,是一种“我知道,无需多言”的坦然。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那道题,心中豁然开朗,轻松地填上了答案。
阳光移动着,渐渐铺满了两人之间的过道,明亮而温暖,将两张并排的课桌连接在一起。
冷战残留的最后一丝寒意,在这个充满阳光和食物香气的清晨,被彻底蒸发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