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你偷走了我的台词

这个周一，一切都似乎和往常一样，但又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同了。

陆温南几乎是踩着晨读的铃声冲进教室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那个靠窗的清瘦身影。书忆州已经坐在了位子上，正低头看着书，晨光透过玻璃，在他柔软的发梢上跳跃。

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在陆温南看过去的瞬间，书忆州也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两人都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些许羞涩的暖意同时在眼底化开。没有过多的言语，书忆州只是极轻地对他点了点头，嘴角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上扬弧度。

早自习的课堂依旧安静，但今天，陆温南觉得连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都变得悦耳起来。他时不时会偷偷看向书忆州的侧影，心里那份从周六下午就一直满溢的幸福感，此刻像温吞的泡泡，咕嘟咕嘟地冒着。

果然，第一节课下课铃刚响，陆温南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过去，书忆州就递过来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纸张不再是普通的作业本纸，而是那片深邃的、点缀着银色星光的蓝。

陆温南的心跳瞬间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是书忆州清隽有力的字迹，用的是那支新买的墨蓝色笔：

“双皮奶的甜，好像还在嘴里。周一好。”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陆温南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仿佛能透过字迹，看到书忆州写下这句话时微红的耳根。他立刻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同样图案的星空信纸，郑重地写下回复：

“比双皮奶更甜的是周一能看到你。新笔很好用?”

纸条传回来时，书忆州看到上面的字，指尖微微收紧，低头掩饰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种隐秘而甜蜜的互动，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纸条往来比以往更加频繁，内容也从学习探讨，多了更多生活琐碎的分享和不着边际的闲聊。每一次传递，指尖不经意的触碰，都像微小的电流，窜过两人的心尖。

变化发生在周三的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照例凑在一起打篮球。陆温南在球场上奔跑跳跃，一个漂亮的转身过人后，下意识地望向场边。书忆州果然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手里拿着本书，目光却分明是追随着球场上的他。

视线在空中交汇，陆温南心头一热，动作更加卖力起来。在一次争抢篮板时，他不慎被对方球员的手肘撞到了下巴，力道不轻，当时就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嘴唇内侧被牙齿磕破，渗出了血丝。

队友们围上来关心，陆温南摆摆手示意没事，用矿泉水漱了漱口。但当他抬起头，却看见书忆州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书合拢放在一旁，正快步朝他走来。他脸上惯常的平静被一种清晰的担忧取代，眉头微微蹙着，眼神紧紧锁住他唇上的伤口。

“没事吧？”书忆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纸。

“没事，小伤。”陆温南接过纸巾，擦掉唇边的水渍和血丝，心里却因为书忆州这过于明显的关切而雀跃不已。

书忆州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的担忧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欲言又止的情绪。周围队友们嘻嘻哈哈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张力。

陆温南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说“真没事”，书忆州却忽然低声说：“去医务室看看。”

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说完，他竟直接伸手，轻轻拉住了陆温南的手腕，带着他穿过球场，朝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这个举动超出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安全距离”。书忆州的手指微凉，却像一道烙印，烫在陆温南的手腕上。陆温南大脑一片空白，任由他牵着，只能感觉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能看到书忆州泛红的耳尖和紧绷的侧脸线条，显然，做出这个举动，书忆州自己也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去医务室的路上很安静，两人都没说话，但交握的手腕，书忆州的手指很快松开了，但那种触感犹在，并行的肩膀，诉说着比千言万语更多的东西。校医检查后说只是轻微破损，消毒一下就好。整个过程，书忆州都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

从医务室出来，气氛变得更加不同。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在经过牵手之后，似乎只剩下最后一缕细丝在牵连。

表白，发生在周五放学后。

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带着深秋的凉意。大部分同学都急匆匆地赶回家了。陆温南和书忆州默契地留到了最后，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室内一片静谧。陆温南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心里既期待又紧张，他能感觉到，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书忆州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异常坚定。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陆温南几乎要忍不住开口叫他。

终于，书忆州转过身，面向陆温南。他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明显的红晕，眼神却清澈而坚定，直直地望向陆温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陆温南。”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嗯？”陆温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书忆州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

“我不想再只是传纸条了。”

“也不想只和你做分享早餐、一起吃双皮奶的‘朋友’。”

“陆温南，我喜欢你。是想要……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雨声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书忆州清冽而真诚的声音，和陆温南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看着书忆州因为紧张而轻颤的睫毛，看着他泛着水光的、认真无比的眼睛，看着他微微抿紧的、还带着一丝周六双皮奶甜蜜记忆的唇瓣……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像潮水般将陆温南淹没。他等了这么久，忐忑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他最想听的话。

陆温南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里面盛满了星光和眼前人的倒影。他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了书忆州有些冰凉的手，紧紧攥住，声音带着笑意和无比的确定：

“书忆州，你偷走了我的台词。”

“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我们当然要继续谈恋爱，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书忆州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总是带着些许清冷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如同夜空中最绚烂的烟花。他反手用力回握住陆温南的手，重重的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所有的冰雪都在这一刻消融。

窗外，秋雨依旧绵绵，但教室里的两个少年，却仿佛拥有了整个春天。那层最后的、朦胧的纱，被这句迟来却又恰逢其时的告白，轻轻柔柔地、彻底地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