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栖迟的脚踝只是普通扭伤,没有伤到骨头,但医生建议静养一周。这对他这个一刻也闲不住的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周一回到学校,他只能单脚蹦跳着行动,嘴里唉声叹气:“完了,我的黄金右脚,我的世界杯梦想……” 陈欢尔在一旁毫不客气地吐槽:“是是是,你的梦想价值一个冰激凌,喏,给你的。”说着把从小卖部买来的冰棍递给他敷脚踝。 “欢尔!这是能吃的!”景栖迟抗议,但还是接过来老老实实按在脚踝上。
宋丛经过,瞥了一眼:“软组织挫伤,24小时后可以热敷促进吸收,冰敷效果不大了。” 景栖迟立刻顺杆爬:“宋医生!那什么时候能踢球?” “伤筋动骨一百天。”宋丛语气平淡,“当然,如果你想像上次那样……” “停停停!我知道了!”景栖迟赶紧打断他的黑历史回顾,悻悻道,“一百天就一百天。”
祁琪课间时来了五班一趟,手里拿着几份文科班的复习资料,说是顺手给景栖迟和陈欢尔带的。她站在景栖迟座位旁,轻声细语地询问他的伤势,目光却不时地飘向宋丛的空位——他刚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宋丛他……昨天没事吧?看他后来直接走了。”祁琪状似无意地问陈欢尔。 “他能有什么事?”陈欢尔正帮景栖迟整理落下的笔记,“估计嫌吵,回去看书了。” 祁琪“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又和景栖迟说了几句,便礼貌地告辞了。自始至终,她和陈欢尔之间的交流都保持着一种客气而疏远的距离。
林曦注意到,宋丛从办公室回来后,手里多了一份竞赛报名表。放学时,班主任杨老师特意在走廊叫住林曦。 “林曦,这次数学单元测成绩很稳定,思路也很灵活。有没有考虑参加下个月的数学竞赛?”杨老师笑着问,“宋丛同学已经确定参加了,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竞赛小组每周二、四下午活动。”
林曦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谢谢老师,我愿意试试。” “好,那你这周四开始就来活动室吧。”杨老师很满意。
回红房子的路上,林曦和陈欢尔说起竞赛小组的事。 陈欢尔一拍手:“好事啊!又能跟宋大神蹭经验了!不过……”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你去了,祁琪她……” 林曦笑了笑,没接话。她能感觉到陈欢尔对那段逝去的友谊依旧耿耿于怀,却不知如何排解。
走到单元楼下,恰好遇见郝梅护士长下班回来。她看到林曦,笑着点了点头,但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疲惫和不易察觉的忧虑。 “阿姨好。” “放学了?”郝梅的视线落在林曦抱着的数学竞赛书上,笑容真切了些,“要参加竞赛?真好。多跟小丛交流,他那里资料多。”她像是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那孩子……最近话更少了。你们同学间,多帮帮他。”
林曦隐约觉得郝阿姨的话里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但不及细想,郝梅已经转身进了单元门。
晚上做作业时,林曦遇到一道组合数学的难题,卡了许久。她想起老师的鼓励和郝阿姨的话,犹豫再三,还是拍下题目发给了宋丛。 【方便请教一下这道题吗?有点没思路。】 她心里有些打鼓,不确定他会不会回复,或者会不会觉得打扰。
几分钟后,手机亮了。 宋丛直接发来了一张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照片。字迹依旧清晰利落。 接着是一条文字消息:【先拆解约束条件,用容斥原理。关键步骤在旁边打了星号。】 林曦仔细看着照片,茅塞顿开。 她赶紧回复:【看懂了!谢谢你!总是麻烦你。】 【没事。】他回得很快。 停顿了几秒,又一条消息跳出来:【竞赛小组的资料,明天我带给你。】
一种微小的、被接纳的喜悦在林曦心里漾开。她回复:【好,谢谢!】 对方回了一个简单的句号【。】 但林曦仿佛能透过这个句号,看到他或许不那么拒人千里的另一面。
第二天课间,宋丛果然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放在林曦桌上,里面是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历年竞赛真题和知识点梳理。 “哇!宋丛你也太够意思了!”旁边的陈欢尔惊呼,“能不能借我瞻仰一下?” 宋丛还没说话,林曦已经笑着递过去:“一起看。” 宋丛看了林曦一眼,没反对,只是对陈欢尔说:“第三页的注解不适合你现在的程度,看懂了前面的基础部分再说。” 陈欢尔吐吐舌头:“知道啦,宋老师!”
这一幕,恰好被刚从后门经过的祁琪看到。她抱着作业本,脚步顿在原地,看着宋丛自然地站在林曦桌旁,看着陈欢尔和林曦头碰头地看着原本属于宋丛的资料,看着他们三人之间那种无形却融洽的氛围。 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抿紧了嘴唇,低下头快步走开了。
数学课上,杨老师正在讲解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综合题,教室里只有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和笔尖记录笔记的细微声响。
突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年级主任面色凝重地出现在门口,对杨老师低声说了几句。杨老师眉头立刻蹙起,点了点头。
同学们都好奇地抬起头,不明所以。这种课中途被打断的情况并不多见。
杨老师转过身,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靠窗的座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歉意:“宋丛,你出来一下。带上书包。”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宋丛身上。
宋丛握着笔的手顿住了,抬起头,脸上有一丝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迅速地将桌面的书本扫进书包,拉上拉链,起身跟着年级主任走了出去。他的背影挺直,但脚步似乎比平时沉重。
教室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却关不住里面瞬间炸开的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怎么上课叫出去还让带书包?”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看他刚才脸色好像不太好……”
景栖迟和陈欢尔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担忧。景栖迟甚至下意识地朝门口望了望,似乎想跟出去。
杨老师敲了敲黑板,试图维持秩序:“安静!继续上课!”但底下的议论声并未完全平息,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在弥漫。
林曦的心也提了起来。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
接下来的半节课,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下课铃响,消息才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快地在班里传开。
“听说是宋丛妈妈出事了!” “在医院!好像是被患者家属……” “天啊!严重吗?” “不知道,好像挺严重的,都惊动校领导了……”
议论声更大了一些,夹杂着惊讶、同情和些许对细节的揣测。很多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那个空着的座位。
景栖迟猛地踹了一下桌脚,低吼一声:“别他妈瞎猜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瞬。景栖迟平时阳光开朗,很少这样发火。 陈欢尔脸色也有些发白,扯了扯景栖迟的袖子,低声说:“你冷静一下。”
林曦看着宋丛空荡荡的桌洞,心里沉甸甸的。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少年,此刻正面对着怎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