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冷宫主殿的地砖尚带着夜里的寒气。沈知意盘膝于蒲团之上,指尖微光隐没,刚将一缕金丝送入地脉,确认暗渠中那道心脉光茧仍在。她尚未睁眼,耳畔忽闻屋角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坠地,又似枯枝断裂。
她睁眼,目光直落墙角。
陈嬷嬷倒在那里,双目圆睁,七窍渗出暗红血线,唇角抽搐,指节蜷缩如钩。她身下的地砖已被血浸湿一片,腥气尚未散开,却已凝成一层薄腻。
沈知意起身,步子未乱。她走到陈嬷嬷身边,蹲下,指尖轻搭其腕脉。灵识顺经而入,沿心经追溯——毒走三焦,蚀神门,与当年原身所中哑药同源,但更烈,更急,似在极短时间内催发至死。
她眸光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毒发。是试。
试她是否还如原身一般,只会瘫坐床榻,等死。
她抬眼望向窗外。天色灰白,雪已停,檐下冰凌垂落,映着微光。她不动声色,右手抚过耳坠,青玉微温,一道灵识悄然铺开,贴地而行,绕屋三匝,直至屋檐瓦片边缘——那里,有一丝极轻的震动,像是有人蹲伏太久,足尖微移。
她收回手,站直。
“谢大人倒是心细。”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外头,“连一个老仆的死期,都算得这般准。”
屋外无人应答。
她冷笑,俯身探向陈嬷嬷衣袖。袖口内侧,有一道细小划痕,像是被什么锐物刮过。她指尖轻抚,灵识微探,察觉袖缝中残留一丝极淡的药粉,颜色灰白,遇空气后迅速氧化成青黑。
她认得这药。
太医院偏库第三层,当归与党参混入的,便是此物。断肠草为引,鹤顶红为基,再加一味南境特有的“枯心藤”,三者合炼,名为“锁命散”。原身所中哑药,只是轻剂,而这,是足以让人心脉寸断的死药。
她指尖一捻,药粉化为灰烬。
“送药的人,怕是没料到,她会死得这么快。”她低声说,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窗外人说,“还是说……本就是冲着让她死来的?”
话音落,窗棂微动。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动作极快,落地无声。来人一身黑衣,面覆轻纱,手中托着一只青瓷小瓶,瓶身刻着太医院印记。
“奉谢大人命,送解药。”黑衣人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喉咙发出。
沈知意未动,只抬眼看着他,目光从药瓶移到他手腕——袖口微敞,露出一截肌肤,上有淡淡焦痕,像是常年握刀所致。
她笑了。
“解药?”她缓步上前,“陈嬷嬷刚死,尸骨未寒,谢大人便送来解药?倒像是早知她会中毒。”
黑衣人不动,只将药瓶往前一递。
她伸手接过,指尖触瓶,灵识瞬间穿透瓷壁。药液澄黄,看似温和,实则内藏“牵机引”——此毒可令人神志渐失,初时恍惚,继而自语,三日后便会无意识跪拜于施毒者脚下,如傀儡般听命。
她指尖一用力,瓶身碎裂。
药液洒地,腾起一缕青烟,地面砖石竟被腐蚀出数道细纹。
“谢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她抬眼,直视黑衣人,“只是这药,怕是解不了我的毒,反倒要了我的命。”
黑衣人身形微震,后退半步。
她不追,只轻轻拂袖,青玉坠忽地一亮,一道玉光自耳畔射出,直击屋檐。瓦片应声碎裂,尘灰簌簌而下,压得窗外那处震动戛然而止。
“回去告诉谢危楼。”她站在原地,声音冷如霜雪,“我不需要他的解药。若他真关心冷宫死活,不如先查查太医院的药柜,看看是谁在往药材里掺毒。”
黑衣人未答话,转身欲退。
她忽又开口:“等等。”
那人顿住。
“你主子……是不是以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乖乖喝下每一碗药,等他一步步把我逼上绝路?”
她缓步走近,灰眸映着晨光,冷得不见波澜。
“告诉他,我沈知意,已经醒了。”
黑衣人终于退走,身影消失在院外。
她未追,只站在原地,指尖微动,将一缕金光再度送入地砖。金丝顺着地脉滑行,直抵暗渠深处——卫无咎心口的光茧仍在,微弱却未灭。
她松了口气,缓缓跪坐回蒲团。
法力仅复一重,灵识外放太久,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铁线在体内来回拉扯。她闭眼调息,呼吸平稳,指尖却始终搭在耳坠上,青玉微温,似在回应某种隐秘的牵连。
她想起陈嬷嬷死前的模样。
那双睁大的眼,不是恐惧,而是惊觉。仿佛在最后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服下的不是寻常药汁,而是谢危楼亲手递来的死令。
棋子杀棋子。
好一招金蝉脱壳。
她睁开眼,目光冷冽。
谢危楼要的,从来不是她立刻死去。他要她活着,却如困兽般挣扎,在毒与药之间,在生与死边缘,一点点耗尽心神,直至彻底崩溃。
可他忘了。
她不是原身。
她能救人,便能逆命。
功德引虽未再显三字任务,但她心头已有预感——陈嬷嬷之死,或许并非终点,而是开端。
她抬手,指尖轻点地面,将一缕金光注入砖缝。金丝如蛛网般蔓延,贴地而行,绕屋一周,最终停在窗下、门侧、檐角三处。她以功德之力布下一道隐秘警戒,若有外力侵入,金光即断,她必能察觉。
做完这些,她闭目静坐,呼吸渐缓。
冷宫重归寂静。
远处宫墙阴影中,一道焦香气息悄然浮现,又迅速散去。那人站了片刻,转身离去,袍角未扬,脚步无声。
她未睁眼,却已感知。
“你等不及了。”她心中默念,“那就看看,是谁先撑不住。”
她指尖微动,青玉坠轻颤。
檐外冰凌微微晃动,将坠未坠。
一滴水珠自尖端滑落,砸在石阶上,碎成数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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