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的异化

腐肉和铁锈的气味沉甸甸地压下来，粘在每一次短促的呼吸里。废弃教堂的彩绘玻璃碎了大半，剩下几片顽固地嵌在扭曲的铅框上，将天际那轮不祥的紫月割裂成碎片。光屑落在埃里克的脊背上——那曾经是她熟悉、依赖，无数次在绝境中紧贴的宽阔背脊，此刻却覆盖着一层流动的、暗银色的坚硬物质，如同某种活体铠甲，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边缘处不时崩裂开细小的火花，像是星辰在冰冷的金属上燃烧、死亡。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残骸还在他脚下蠕动，发出湿漉漉的窸窣声。他转过身，那双眼睛，曾经盛着人类温度的眼睛，此刻是两潭深不见底的熔银，清晰地映出她苍白、沾满污迹的脸。

“这里安全了，暂时。”他的声音变了，多重音轨叠加在一起，有他原本的低沉，有一种金属摩擦的尖锐，还有……别的一些什么东西，来自更深、更暗处的回响，让她脊椎发冷。“但我们得谈谈，莉娜。关于……留下。”

莉娜的心脏猛地一缩，攥紧了手里豁口的短刀，指关节白得发青。“谈什么？埃里克，看看你！再看看外面！这个世界在吞噬你！我们要回去，你答应过的！”

“回去？”他微微偏头，那个动作还残留着一点过去的影子，却因脖颈转动时细微的、非人的机械感而显得悚然。“回到那个拥挤、嘈杂、让你我像蝼蚁一样挣扎的‘正常’世界？”他抬起一只手，那手掌正在异化，指尖延伸出利爪般的寒光，却又在下一刻勉强收缩，试图模仿人类的轮廓，这努力比纯粹的怪物形态更令人心头发毛。“在这里，我是君王。而你会是我的王后，莉娜。再也没有饥饿，没有恐惧，没有能伤害你的东西。永远。”

“永远的囚禁！”她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在空荡的破败大厅里撞出细微回声，“你要把我变成你的收藏品，埃里克！关在一个用‘安全’打造的笼子里！”

“是保护！”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那金属摩擦音变得刺耳，震得空气嗡嗡作响。教堂残破的穹顶落下细细的灰尘。他逼近一步，非人的压迫感如山倾覆。“你根本不明白外面的东西现在有多‘渴望’你！只有在我身边，只有在我的领地内，你才是安全的！”

“那就让我不安全地自由！”她倔强地仰着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溢满眼眶，模糊了他那张愈发模糊了人类界限的脸，“或者杀了我，像你处理其他‘威胁’一样。”

熔银的眼眸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像是被真正刺伤。沉默降临，只有远处怪物们永不疲倦的嚎叫作为背景音，衬得这片空间死寂得可怕。那沉默持续得太久，久到莉娜几乎要以为他还有挽回的余地。

然后，他笑了。一个扭曲的，混合着无尽痛苦和疯狂占有欲的声音。

“好吧，莉娜。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