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听见了清晰无比的金属摩擦声。
咔哒。哗啦。
她猛地低头。披在肩上那片鲜血淋漓的皮肤,在接触到现实世界空气的瞬间,飞速变形、固化、冷却——变成一副精致、冰冷、闪烁着非人世银光的颈环和锁链,严丝合缝地扣在她的脖颈和手腕上,锁链另一端虚空延伸,没入她刚刚逃出的那片扭曲空气之中,微微晃动,发出沉重的低鸣。
阳光很好,她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那锁链轻轻一颤,一个低语,混合着金属的冷冽和记忆里最后的疯狂,直接在她脑海最深处响起,穿透两个世界的屏障,清晰得如同贴着她的耳廓:
“你以为逃得掉吗,莉娜?”
城市的喧嚣在那一刻彻底死去。
城市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汽车鸣笛、人群谈笑、远处商店的音乐——这些她曾魂牵梦绕的“正常”声音,此刻却被脖颈上金属的冰冷触感和脑海中那声低语彻底隔绝、扭曲。
它们变得模糊、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染血的玻璃。
唯有那锁链的沉重,和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的、无边无际的虚无存在感,清晰得令人窒息。
“不……”莉娜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她疯狂地用手去抠抓颈环。那金属异常光滑冰冷,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接口或锁孔,仿佛它生来就长在那里,是她躯体的一部分。用力拉扯,只会让皮肤传来一阵被低温灼伤般的刺痛,以及锁链另一端更加清晰的、无形的牵引感。
阳光明媚,她却冷得牙齿打颤。周围偶尔有行人投来好奇或关切的目光,但很快又移开。在他们眼中,她或许只是一个穿着怪异、颈带奇特金属饰物、脸色苍白惊慌的可怜女人。没人能看到那根无形的、通往虚空、绷得笔直的锁链。
她连滚爬爬地逃离那个巷口,逃离那片空气曾发生扭曲的地方。每一步都踉跄虚浮,脖颈和手腕上的重量拖拽着她的灵魂。她躲进一条更僻静的小巷,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剧烈喘息,试图理清这疯狂的现实。
她回来了。是的,身体回来了。
但埃里克的印记,他的掌控,以最残酷、最匪夷所思的方式,烙印在了她存在的本质上。
“……能听到我吗?莉娜。”
那低语又来了。不再是穿透两个世界的轰鸣,而是更像贴着她耳蜗内部的震动,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和一丝……慵懒的玩味。仿佛他正通过这镣铐,细细品味着她的恐惧和绝望。
“这个世界的空气……真稀薄,真吵闹。”他的声音在她脑中回荡,“但你身上的阳光味道,我闻到了。很温暖。”
“滚出去!”莉娜捂住耳朵,尖叫声却只在她自己的颅腔内回荡。徒劳无功。他在里面。
“你还是那么有活力。”他的低语里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真好。我喜欢你这样。”
锁链轻轻震动了一下,一股冰冷的能量脉冲顺着虚拟的链条传来,不算痛苦,却让她瞬间浑身僵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
“看,”他轻声说,带着展示珍宝般的口吻,“你还在我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