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织，”她轻声唤道，声音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你刚才说……王对源头不温柔……那你觉得，我……是‘源头’吗？”
她问出了这个核心的问题，同时，几乎是本能地，她尝试着调动起那新生的、与混沌能量似乎同源的精神力量——一股细微却坚韧的意念，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向阿织那双纯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深处。
她没有强行突破，更像是一种温和的引导和询问，试图触碰他意识最深层的真实。
阿织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出于对莉娜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他并没有抗拒，反而像被安抚般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纯黑的眼眸中泛起迷茫的漩涡，似乎在努力思考和组织答案。
“莉娜……就是莉娜……”他喃喃道，这是他的核心认知之一。
但紧接着，那被埃里克强行植入、扭曲嫁接的更深层指令开始浮现。莉娜的“意念探针”清晰地“看”到了——无数暗银色的、如同冰冷代码般的锁链，死死缠绕在阿织意识的核心上，将“源头”、“钥匙”、“回归”、“王”这些概念以绝对服从、不容置疑的方式捆绑在一起！
而在这些冰冷锁链的最深处，莉娜的意念触碰到了一个极其隐蔽、却散发着极度危险气息的……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毋庸置疑的、属于埃里克的绝对意志！它像是一个精心设置的警报触发器，又像是一个恶毒的窥视之眼，深埋在阿织混乱的意识海底部！
就在莉娜的意念轻轻拂过那个印记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狂暴的意志如同被触发的终极防御系统，沿着莉娜那根细微的意念探针，悍然反向冲击而来！
“呃！”莉娜闷哼一声，感觉大脑像是被一柄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剧痛让她瞬间脸色煞白，探出的意念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
异世界，钢铁王座之上。
静坐的埃里克猛地睁开了熔银般的眼眸！周身平稳流淌的暗银色能量骤然变得暴戾沸腾！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个他埋在“小蜘蛛”意识最底层的、用于监控和最终控制的印记，被触动了！而且触碰它的那股力量……带着令他极度不悦的、熟悉的混沌气息和……莉娜的精神波动！
她竟然在试图探究那个怪物的意识深处？还想触碰关于“源头”的真相？
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瞬间席卷而来！
通过那瞬间的连接，他那庞大恐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隔着世界屏障，狠狠地压向莉娜所在的方向！
虽然没有言语，但一股清晰无比、充满绝对警告和愤怒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烙印在莉娜的意识深处：
【停止你的窥探！莉娜！那不是你该触碰的领域！立刻停下！否则——】
后面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那冰冷的杀意甚至让客厅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莉娜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沙发才站稳，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呼吸急促，心脏狂跳不止。
好可怕的力量！好精密的陷阱！埃里克早就防着这一手了！
西尔和凯也瞬间察觉到了异样！莉娜突然苍白的脸色和那瞬间弥漫开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威压，都说明了问题！
“怎么了？！”西尔瞬间收敛了所有玩笑之色，闪身到莉娜身边，阴影能量蓄势待发。
凯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护在莉娜身前，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阿织则被那瞬间爆发的、源自他意识深处的埃里克的怒意吓得瑟瑟发抖，猛地抱住头蹲在地上，发出恐惧的呜咽声，纯黑的眼眸里充满了痛苦和混乱。
莉娜艰难地喘着气，看着吓坏了的阿织，心中后怕不已。她只是想温和地探寻，却没想到直接撞上了埃里克设下的最坚固的壁垒和最危险的警报器！
“没……没事……”她声音发颤地对西尔和凯说，努力平复着翻腾的精神力和恐惧，“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他设下的‘警戒线’……”
她看向地上痛苦呜咽的阿织，眼神复杂。这孩子不仅是被洗脑的工具，本身就是一个可怕的陷阱。
埃里克……你究竟在隐藏什么？以至于要在这样一个懵懂的怪物意识里，设下如此恶毒严防的机关？
探寻“源头”真相的道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和危险。而埃里克的警告，也绝非空谈。
下一次，恐怕就不会只是警告了。
莉娜轻轻拍着阿织的背，直到他因为精神上的冲击和疲惫再次浅浅地睡去，只是这次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似乎仍在不安。将他小心地放倒在沙发上，盖好毯子，莉娜直起身，脸上带着未散的苍白和一种下定决心的凝重。
她看向西尔和凯，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我……想主动联系埃里克。”
西尔挑眉，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不是通过镣铐被动承受他的低语和愤怒，”莉娜解释道，眼神锐利，“而是主动的，一次……有限度的、目标明确的精神谈话。”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既然他那么害怕我窥探，那不如直接把问题摆到台面上。或许能试探出点什么，或者……至少让他投鼠忌器。”
这个提议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主动将意识链接向那个恐怖的存在，无异于羊入虎口。
西尔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了那种遇到有趣挑战时的兴奋表情，但眼神却冷静地在分析利弊：“哇哦，直接打电话给大魔王？胆子不小啊钥匙小姐。说说看，你想怎么谈？谈什么？又怎么保证他不会顺着网线爬过来直接把咱们一锅端了？”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安全和控制。
莉娜显然已经思考过：“我不会深入他的意识，只是建立一个临时的、单向的‘通话’通道。主要是我来说。话题……就围绕阿织，围绕他设下的陷阱，质问他到底在隐藏什么。表现出我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但并不完全知情的样子。目的是搅乱他的节奏，让他猜疑，让他不敢再轻易动用像阿织这样的‘礼物’，为我们争取时间。”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安全……需要你们帮我。西尔，你的阴影能量能否在我建立连接时，尽可能屏蔽我的真实位置和精神波动？凯，如果我出现被反噬或控制迹象，能否……强行打断我？”她说出最后一句时，声音微微颤抖，这无疑是将自己的安危完全交到了这两个并非完全可靠的盟友手上。
西尔眯起眼，仔细斟酌着。高风险，但也可能带来高回报。能直接试探埃里克的反应，甚至可能套取情报，这诱惑很大。而且莉娜这个“打草惊蛇”的思路，确实可能让埃里克暂时不敢再派一些容易留下把柄的“小玩意”过来。
“听起来很刺激。”西尔最终咧嘴一笑，“我可以试试用阴影做个‘加密频道’和‘防火墙’，但不敢保证能完全挡住他。毕竟你也感受到了，那家伙的精神力强得变态。”
凯则沉默了很久，金色的瞳孔深深地看着莉娜，似乎在评估她的决心和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最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可以打断。但……很危险。对你。”他的意思很明确，强行打断精神连接，对莉娜本身也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我知道危险。”莉娜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但一直被动的逃跑和猜测更危险。我们需要主动出击，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步。”她看向两人，“所以，你们的意见是？”
西尔耸耸肩：“我赞成。玩的就是心跳。说不定还能顺便敲诈点好处呢？”他总是忘不了利益。
凯再次点头，言简意赅：“可试。小心。”
得到了两人尽管动机各异的同意，莉娜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巨大的紧张感。
她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睡着的阿织，然后走到客厅中央，盘膝坐下，闭上眼睛。
“开始吧。”她轻声道。
西尔收敛了玩笑之色，双手结印，浓郁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缓缓将莉娜笼罩，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黑暗力场，试图扭曲和屏蔽一切外泄的精神波动。凯则守在一旁，肌肉紧绷，利爪微微探出，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莉娜，随时准备在她出现异常时强行干预。
莉娜深吸一口气，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不再抗拒脖颈间那镣铐的连接，反而主动将意念沉入其中，但不是屈服，而是带着明确的意志，沿着那无形的锁链，向着另一端那冰冷庞大的存在，发出了“通话”请求——
一场刀尖上的舞蹈，开始了。
莉娜的精神力，在西尔阴影力场的包裹和凯的警惕守护下，如同一条纤细却坚韧的银丝，小心翼翼地沿着脖颈间那无形的镣铐连接，探向遥远异世界那冰冷庞大的意志核心。
预想中的狂暴怒意并未第一时间袭来。相反，那端的意志在察觉到她的主动连接后，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一股极其复杂的情感洪流顺着连接传递而来——那里面有关切、有担忧、有一种仿佛久别重逢般的……疲惫的柔情？
【莉娜？】埃里克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不再是往日那多重音轨叠加的威严命令，反而变得低沉而……近乎温柔？【你主动联系我？你还好吗？刚才……我很担心。】他甚至先表达了“担心”，仿佛之前那冰冷的警告和恐怖的杀意只是莉娜的错觉。
莉娜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打乱阵脚。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心平气和地，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疲惫和困惑，回应道：
【埃里克……我没事。只是……有些问题，我想我需要一个答案。】
那边的意志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传递来鼓励和包容的情绪：【你问。我一直在这里，莉娜。只要你愿意回头，我永远都在。】
莉娜忽略了他话语中隐含的诱导，直接切入主题，她的意念清晰而平稳：
【从始至终，你到底想要什么，埃里克？】她问道，【是像你说的，给我永恒的保护和不死不灭？还是……别的什么？比如，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的……‘用途’？】
她巧妙地抛出了“用途”这个词，既暗示了自己的一些猜测，又没有暴露太多信息。
埃里克的回应几乎没有延迟，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想要你，莉娜。完整的你，永远的你。保护你，拥有你，这就是我唯一的目的。至于‘用途’？】他的意念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受伤，【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最珍贵的瑰宝，不是工具。】
他的表演近乎完美。如果不是莉娜早已见识过他的冷酷和偏执，几乎要相信了。
莉娜没有纠缠这一点，转而问出了那个更核心的、关于他们之间感情的问题：
【那我们之间呢，埃里克？】她的意念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这份感情，到底该何去何从？】
她给出了几个选项，仿佛自己也在挣扎： 【是到此为止，见好就收？你放过我，我也尝试忘记过去，我们两清？】 【还是说……非要这样不死不休地追逐下去，直到一方彻底毁灭？】 【或者……】她顿了顿，意念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就像现在这样，永远爱恨交织，互相折磨，彼此痛苦地纠缠下去？】
这个问题似乎真正触动了埃里克。那边的意志沉默了片刻，再传来时，那伪装的温柔淡去了一些，流露出其下深藏的、偏执到极致的本质：
【到此为止？两清？】他的意念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弄，【莉娜，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两清’。你是我存在的意义之一，你早已是我的一部分。】 【毁灭？】他的意念变得更加低沉，甚至带上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情”，【我宁愿毁灭世界，也不会毁灭你。而如果你毁灭了我……那我的存在本身，也将成为你永恒的烙印。】 【至于爱恨交织？痛苦纠缠？】他的意念终于彻底撕开了那层温柔的伪装，变得无比强势和绝对，【是的！就是这样！爱也好，恨也罢，痛苦也好，折磨也罢！你的所有情绪，所有注意力，都只能属于我！我们必须纠缠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没有第二种可能！】
【这份感情，没有终点，莉娜。】他的意念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再次缠绕上来，【它不会‘结束’，也不会‘两清’。它只能是不死不休，永恒纠缠。你恨我，也好过忘了我。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掌控和这份联结。】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接受它，莉娜。回到我身边，我们可以找到一种方式，让这份‘永恒’变得不那么……痛苦。否则……】
否则之后的威胁，他没有明说，但那冰冷的意志已然说明了一切。
莉娜得到了她的答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