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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次启程

京剧猫之离人归

在步宗小苑内,梨花正值盛放,云蒸霞蔚,香风徐来。细雪般的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一地,也悄然缀上树下人的肩头与发梢。

梨树下坐着一位白发青年,正是白糖。他一身素衣,清俊出尘,面容温润如玉。眉如墨画,眸似秋水,唇边含着一缕浅浅笑意,正专注地翻阅手中书卷。这三年来,他身子虽已养回大半,不再如当初那般形销骨立,却仍略显清瘦,依稀难复旧日风姿。

此时,一名蒙面人缓步踏入小苑,身后的小叶轻快地锁上院门,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白大哥,你看谁来了!”

蒙面人抬手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正气凛然的容颜。那人长须飘拂,衣着朴素却难掩通身矜贵之气,举止间自有威仪——正是步宗宗主,风无忌。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步宗别苑的青石阶上。三年来,这座僻静的院落成了白糖最后的庇护所,步宗宗主以毕生珍藏的灵药和十二宗最好的医师,才将少年从生死边缘夺回。

晚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风无忌一袭玄衣立于廊下,衣袂在风中轻扬,如同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风宗主。"

白糖推门而出,月光照亮他清瘦的面容。他郑重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失风骨。

风无忌伸手虚扶,指尖在触及少年手臂时微微一顿。他凝视着白糖已然褪去稚气的脸庞,沉声道:"此番前来,实有要事相告。"

二人步入室内,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当那份印着巡域庭朱红密纹的信函展开时,白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纸页沙沙作响,仿佛命运的叹息。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少年低声呢喃,眼中闪过复杂的光。

风无忌展开手宗传送仪,莹蓝的光幕在黑暗中亮起:"昨夜混沌之主破封而出,其威势远胜往昔。武崧与明月已奉命前往阴霾山谷布设金元阵。"他的指尖划过光幕上流动的符文,"巡域庭最新研究发现,这种原始混沌具有腐蚀万物的特性,唯极致韵力可破。更可怕的是,它能唤醒死者之魂,驱策亡者为战。"

光幕上浮现出混沌肆虐的惨状,白糖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曾亲眼见过被混沌侵蚀的猫民化作行尸走肉,也曾目睹昔日战友在混沌中痛苦挣扎。

"如今猫土之上,拥有极致韵力者,唯星罗班五人而已。"风无忌的声音沉重如铁,"以五人之力抗衡天地浩劫,实在是……"

"风宗主可曾听闻'混韵共生'?"白糖忽然抬首,目光灼灼。

烛火猛地摇曳,在风无忌眼中投下深沉的阴影。他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那是巡域庭明令禁止的秘术,你从何得知?"

白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缕金黑交织的光晕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活物般缠绕游走,散发出既神圣又诡异的气息。

"因为我早已踏上这条禁忌之路。"少年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惊,"在与黯决战前后,我两次引混沌入体,以极致韵力相融。每一次都如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

那缕混沌韵力在他掌心化作一朵绽开的墨莲,花瓣上金纹流转,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窒息。

"巡域庭秘密研究混韵共生多年,但他们无人敢真正同时承受两种极致之力。"白糖收拢手掌,光晕倏忽消散,"没有人像我这般疯狂,也没有人像我这样……付出过惨痛的代价。"

他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方若隐若现的眼宗塔楼。那里曾血流成河,那是他永远无法抹去的罪孽。

风无忌凝视着白糖眼深处的痛楚与决绝,缓缓道:"你若继续这条路,即便能掌控混沌,也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白糖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若我的疯狂能换得猫土一线生机,纵使千夫所指,我亦无悔。"

夜风骤起,吹动满院竹影纷乱,犹如命运布下的迷局。而青年眼中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风无忌注视着眼前的白糖,少年眼中那簇不灭的火焰既让他心生敬畏,又涌起深切的忧虑。他深知,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无法回头。

“你需要我做什么?”风无忌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

白糖取出一卷古朴的羊皮卷轴,在案上徐徐展开。上面绘制的并非寻常地图,而是一幅流转着暗金色光泽的能量脉络图,其中几处节点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这是混沌潮汐的流向图。”白糖的指尖划过那些红点,“金元阵虽强,但只能被动防御。若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从源头入手。”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一处位于步宗与眼宗交界处的山谷——“寂灭之墟”。

“这里是最接近混沌本源的地方,也是混沌潮汐最汹涌的节点。十二宗不敢靠近,但那里藏着混韵共生最终的秘密。”白糖抬起眼,目光灼灼,“我需要在那里完成最后的修炼,真正驾驭这两种力量。”

风无忌神色凝重:“寂灭之墟是十二宗禁地,混沌能量极其狂暴。即便是我,也无法保证能在那里护你周全。”

“我不需要保护。”白糖摇头,掌心再次浮现那朵金黑交织的墨莲,“我需要您帮我布设'阴阳逆流阵',这是手宗古籍中记载的唯一能暂时平衡混沌潮汐的阵法。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混沌最狂暴的中心保持清醒。”

风无忌震惊地看着少年:“你连这等禁阵都知晓?莫非你...”

“这三年来,我从未停止过研究。”白糖轻声打断,“我曾翻阅过阴霾山谷禁书阁的典籍。每一次混沌暴动,每一次魔物异变,我都记录分析。混韵共生的奥秘,就藏在那些被遗忘的古籍之中。”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钟声,那是步宗最高警戒的信号。两人同时色变。

“来不及了。”风无忌神色严峻,“混沌潮汐比预计的提前爆发了。”

白糖毫不犹豫地收卷图轴:“现在就出发。若能在潮汐巅峰期进入寂灭之墟,正是最佳时机。”

风无忌沉吟片刻,终于重重点头:“我会调动步宗至宝'定元珠'为你护法。但记住,若你失控...”

“若我失控,请您务必亲手了结我。”白糖接话道,眼神清明如镜,“我不会让眼宗的悲剧重演。”

二人相视一眼,再无多言。风无忌掐动法诀,一道流光自他袖中飞出,在空中化作一柄古朴的飞剑。剑身刻满步宗秘传符文,在月光下流转着青色的光晕。

“握住我的剑穗。”风无忌伸手,“寂灭之墟外的混沌乱流足以撕裂任何传送阵法,唯有步宗御剑术可破开一条通路。”

白糖伸手握住剑穗末端的玉珠,触手温润。就在风无忌催动剑诀的刹那,他忽然开口:

“风宗主,若我成功归来,请替我向星罗班的大家...道别。”

风无忌动作一顿,只见白糖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

“混韵共生之路,终究是一条孤独的路。我不想...连累他们。”

话音未落,飞剑骤然化作一道青光冲破云霄,载着二人向那片禁忌之地疾驰而去。夜空中,只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光痕,如同命运划下的又一道刻痕。

而在他们身后,步宗的警钟长鸣不止,混沌的阴影正在快速笼罩大地。金元阵的光芒在远方若隐若现,那是武崧和明月正在苦苦支撑的防线。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阴霾山谷边缘,金元阵的光幕在混沌的冲击下剧烈震颤。武崧与明月背对而立,韵力如烈焰与月光交织,在浓稠的黑暗中撕开一道道裂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武崧挥枪横扫,火判迸发,炽热的枪风将扑来的混沌兽群焚为灰烬,“混沌越来越强了!”

明月长剑疾舞,风月无边剑气如潮,将又一波攻势斩碎:“金元阵尚未完全成型,必须守住阵眼!”

突然,整个山谷剧烈震动。极致混沌如沸腾般翻滚,凝聚成十二道扭曲的魂影——正是当年战死于阴霾山谷的十二殇!混沌裹挟着散落的京剧猫尸骸,融入魂影之中。骸骨与魂魄在混沌中重组,化作十二具狰狞的巨像,眼中燃烧着幽绿的混沌之火。

“不好!”武崧瞳孔骤缩,“是十二殇的亡魂!”

首当其冲的巨像一拳砸落,武崧长枪疾转,炎虎重炮轰然爆发!赤红虎影与巨拳悍然对撞,爆裂的气浪将周围混沌瞬间清空。武崧借势后翻,落地时脚下地面寸寸龟裂。

“焚罪!”他怒喝一声,长枪如龙刺出,极致韵力化作焚尽罪孽的烈焰,瞬间贯穿一具巨像。但更多巨像已包围而来。

明月纵身跃起,草木剑诀应手而出。万千青叶如剑雨倾泻,却在触及巨像骸骨时迸溅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她凌空翻转,风月无边剑势如月华泻地,一剑削断巨像臂膀,但断肢在混沌中迅速重生。

“这样杀不死它们!”明月急声道,“它们的核心是混沌魂火!”

话音未落,山谷深处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十二道漆黑如墨的光柱冲天而起,伴随着无数凄厉的哀嚎。极致混沌疯狂汇聚,竟将沉睡于此的十二殇魂魄强行唤醒,更与山谷中牺牲的京剧猫尸骸融合——

十二具庞大的身影缓缓站起。它们有着京剧猫的轮廓,却由混沌与尸骸拼凑而成,眼中燃烧着幽绿的魂火。为首的巨骸抬手一挥,一道融合了混沌与死寂韵力的冲击波便轰然炸向金元阵!

“炎虎重炮!”武崧怒吼,双臂交叉于胸前,极致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金红虎影自他身后浮现,与他动作同步轰出毁天灭地的一击。光炮与冲击波对撞,产生的气浪将周围岩石尽数碾为齑粉。武崧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但他寸步未退,眼中金光灼灼如日。

明月纵身跃起,长剑指天:“草木剑——万华斩!”无数翡翠般的叶片与藤蔓自虚空中涌现,缠绕剑身,化作一柄巨剑虚影凌空劈落。剑光过处,混沌如潮水般分开,狠狠斩中一具巨骸的肩膀,爆出刺耳的碎裂声。

然而更多的巨骸围拢过来。它们的力量远超寻常魔物,每一击都融合了混沌的腐蚀与死灵的怨念。金元阵的光幕明灭不定,二人分身乏术,眼看布好的阵法就要功亏一篑。

千钧一发之际,天际传来清越凤鸣!

“凌霜箭!”

无数冰箭如暴雨倾泻,瞬间冻结三具巨像。小青翩然落地,水袖翻飞间凤舞九天骤现,冰凤展翅将冻结的巨像击得粉碎!

几乎同时,地面轰然隆起,大飞巨拳携石破天惊之势从地底冲出,一拳将一具巨像轰上半空!

“巴蛇吞象!”

磅礴韵力化作吞天巨蟒虚影,将空中巨像一口吞噬!韵力爆裂间,骸骨纷飞如雨。

武崧精神大振,长枪旋舞如焰轮:“来得正好!我们联手破敌!”

四人瞬间结成战阵。武崧炎虎重炮开路,烈焰枪风撕裂混沌;明月风月无边剑如月光流转,精准削斩魂火;小青水袖化凌霜箭雨,冻结再生骸骨;大飞石破天惊拳撼动大地,阻断混沌流动。

武崧突然腾空而起,长枪高举过顶。极致韵力疯狂汇聚,枪身燃起焚罪金焰:“这一枪,为了所有牺牲的同胞——炎虎重炮·焚罪灭孽!”

虎啸震天,金焰虎影奔腾而出,所过之处混沌尽焚!明月同时剑指苍天,风月无边剑势化作贯天月虹:“以月为剑,涤荡污秽!”

金元阵的光芒煌煌如日曜,稳固地笼罩着方寸之地,将外界翻涌咆哮的极致混沌与可怖骨魔隔绝在外。这古老的阵法如同最坚韧的后盾,流转不息的光芒蕴含着磅礴而纯净的韵力,足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让阵内四人得以喘息,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却并未消散。

武松率先看向小青和大飞,他一身墨色劲装,更衬得身姿挺拔如孤松。黑发些许凌乱,几缕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前,其下那双翡翠般的绿眸锐利如刀,此刻正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忧色。他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冶,棱角分明却又异常艳丽,只是那通体的冷峻寒气让人不敢直视。

“巡域庭的命令应是让你们固守后方,”他的声音清冷,如同山涧寒泉,“此地凶险,非比寻常。”

小青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水蓝色的衣裙上沾染了些许尘灰,却丝毫不减其清丽。她正色道:“正是庭内紧急传令,言说此地混沌异动已达临界,恐生不测,特命我二人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她目光扫过武松和明月,补充道,“命令强调,你们的研究关乎全局,不容有失。”

大飞憨厚的面容上带着后怕,粗壮的手臂上肌肉虬结,他望着阵外那如同活物般蠕动冲击的黑暗,瓮声道:“这玩意邪门得很!俺们刚到谷口就觉得魂都快被吸走了!”

明月一身利落的短打,身姿飒爽,她擦拭着额角细汗,神色无比凝重:“它确实在‘活’过来。这三年的研究显示,这极致混沌已非单纯的能量污染,它滋生出了原始的贪婪与恶意,甚至……开始模仿、学习我们的韵力。”

武松微微颔首,翡翠眼眸深处掠过极细微的波澜,快得无人能捕捉。他接口道,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古老卷轴暗示,混沌与韵力或同源于一,犹如光暗双生,阴阳互根。极致之韵与极致之混沌之间,或许并非仅有湮灭,还可能存在一种……危险的平衡,乃至……”他顿了顿,吐出那个禁忌之词,“……共生。”

“混韵共生?”小青的惊呼声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音。这个名字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在场每一只猫的心底。

空气瞬间凝滞。

大飞粗犷的面容蒙上一层阴影,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武松的侧脸线条在金光映照下显得愈发冷硬,他并未看向任何同伴,目光仿佛穿透了金色屏障,落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一些模糊而尖锐的情绪在他眼底极深处翻腾,又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冻湖般的平静。他指节微微收紧,若非细心观察,绝难发现那几乎不可察觉的颤动。

明月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研究者特有的冷静,冲淡了那瞬间的僵滞:“庭内这三年的秘密研究,也指向这个方向。理论上,两种极致力量在某种条件下,存在转化的微渺可能。但……所有实验均告失败。没有任何存在能承受那般的冲突与撕裂。”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武松紧绷的背影。

“……那是禁忌之路。”小青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心照不宣的痛楚。

武松倏然转身,墨色衣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重新面向那不断冲击阵法的混沌,将所有的情绪彻底掩藏在冰冷的面具之后,只留下斩钉截铁的决断:“旧事勿提。当务之急,是眼前之危。这混沌所展现的‘活性’与‘适应性’,远超以往任何记载。它似乎在自发地趋向某种更完善、更恐怖的形态。”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炽热的火系韵力,与金元阵的光芒交相辉映。

“阵法虽固,亦非长久之计。我们必须找到它的核心根源。”

他的话语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的险境,然而那份悄然弥漫的沉重,却如影随形,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只猫的心头,预示着未来的战斗将更加艰险莫测。

小青水袖交织成巨大冰凤:“凤舞九天·霜天尽!”

大飞双拳轰入大地:“石破天惊·地龙翻!”

四股极致韵力汇成浩荡洪流,与十二殇巨像轰然对撞!光芒爆闪间,骸骨崩碎,魂火哀嚎着消散。金元阵光幕终于完全展开,金色屏障如天幕垂落,将混沌彻底隔绝在外。

四人喘息着相视一笑。武崧抹去脸上血污,长枪顿地:“这才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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