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盯着那条陌生短信,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了锁屏。
窗外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声响裹着夜色,把房间衬得格外静。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照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那些函数图像像缠在一起的线,乱得让人心烦。她想起司阳以前总在晚自习帮她讲数学题,他的笔尖会在草稿纸上轻轻点着,声音放得很低:“姜雨,你看,这里只要设个未知数就简单了。”
那时候她总走神,盯着他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或者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连题都没听进去。司阳发现了,也不生气,只是把一颗薄荷糖放在她手心里:“认真听,听完我带你去买草莓牛奶。”
薄荷糖的清凉和草莓牛奶的甜,是她整个初中最清晰的味觉记忆。可现在,这些记忆像被雨打湿的纸,一碰就软塌塌地皱起来。
姜雨把手机塞进抽屉,强迫自己拿起笔。刚算两道题,客厅就传来姜磊的喊声:“姐!我袜子找不到了!妈说你昨天洗了!”
她放下笔,起身去阳台。晾衣绳上挂着姜磊的校服和几件T恤,她的衣服被挤在最角落,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袖,领口还卷着边。她在衣篮里翻了半天,才找到姜磊的袜子,递过去时,姜磊正窝在沙发里玩游戏,头也没抬就伸手接了,还嘟囔了一句:“怎么找这么久。”
姜雨没应声,走回房间时,听见母亲在厨房跟父亲说:“磊磊这次期中考试要是能进前二十,我就给他买双新球鞋。小雨那边……她成绩稳住就行,女孩子家,不用太拼。”
父亲“嗯”了一声:“小雨也不容易,每天放学还得帮着干活。”
“那有什么办法?家里就这条件,她是姐姐,多担待点应该的。”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像小石子一样,砸在姜雨心上。
她回到书桌前,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练习册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不是怪父母,只是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是个男孩,是不是就能多得到一点关注?要是家里条件好一点,是不是就不用看着弟弟有新球鞋,自己却穿着旧衣服?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条陌生号码,这次发的是:“明天放学,我在学校后门的香樟树下等你,有话跟你说。”
姜雨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香樟树下,是司阳跟她提分手的地方。这个人,到底是谁?是司阳吗?可他要是想解释,为什么不直接用自己的号?
她握着手机,手指都在抖。她想回“你是谁”,又怕得到不是司阳的答案;想假装没看见,可心里又像有只小猫在挠,痒得难受。
纠结了好久,她还是删了打好的字,只回了一个“好”。
第二天早上,姜雨醒得格外早。她翻出衣柜里最干净的一件衬衫,又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好几遍。早餐时,李桂兰把煮好的鸡蛋塞给她:“今天降温,把外套穿上,别冻着。”
“妈,我想买支新钢笔,我的那支漏水了。”姜雨小声说。
“漏水就将就用,等月底发工资再说。”李桂兰一边给姜磊剥鸡蛋一边说,“磊磊,你今天记得把牛奶喝了,补充营养。”
姜磊“嗯”了一声,拿起牛奶盒,吸管“咔嗒”一声扎进去,吸得滋滋响。姜雨咬着鸡蛋,没什么胃口,心里全是下午的约定。
到了学校,刚进教室,就看见梁兰兰坐在司阳旁边,正给他递笔记本。司阳接过,低头翻了几页,嘴角还带着点笑。姜雨的脚步顿了一下,赶紧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包往桌洞里塞,尽量不看他们。
一上午的课,姜雨都没听进去。她总忍不住瞟向司阳的方向,看他跟梁兰兰讨论题目,看他课间去小卖部给梁兰兰买水。每看一眼,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酸。
终于熬到放学,姜雨收拾书包的手都在抖。梁兰兰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姜雨,一起走吗?司阳说要去买冰淇淋,我请你啊。”
姜雨抬起头,看见司阳就站在教室门口,手里还拎着梁兰兰的书包。他的目光扫过她,没什么情绪,像在看一个普通同学。
“不了,我还有事。”姜雨低下头,飞快地把书塞进书包,“你们先走吧。”
梁兰兰撇了撇嘴,挽着司阳的胳膊走了。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姜雨才慢慢站起身,往学校后门走。
后门的香樟树很粗,枝叶茂密,把阳光都挡得差不多了。姜雨站在树底下,心里又紧张又忐忑。风一吹,树叶沙沙响,她攥着手机的手,手心全是汗。
等了大概十分钟,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走了过来。那人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姜雨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那人就先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姜雨,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有点像司阳,又好像不太像。姜雨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问:“你是谁?为什么给我发短信?”
那人慢慢抬起头,帽檐下的脸露了出来。姜雨的眼睛猛地睁大,手里的书包“啪”地掉在了地上——是司阳。
他瘦了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眼神里带着点疲惫,还有点她看不懂的愧疚。司阳弯腰,帮她把书包捡起来,递过去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还是跟以前一样,有点凉。
“姜雨,”司阳的声音很轻,“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