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豪赌

有时候你在某一时刻做出的一个微小举动，足以扭转命运的齿轮，改变故事的结局。

这是谁都不能预测的，就连运转乾坤的天道都不能摆脱因果，这也是季望舒与无尘子存在于世间的原因。

一个接近于无所不能的"神"都无法决定的，更何况是季望舒。

他如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失败，他季望舒本来就是个"药罐子"，后面因为在轮回册上抹去了他的名学，便挣脱了"老病死"的束缚，只有无尽漫长的"生"。

入梦的代价比他想象中的还大。

***

"帮我把水杯递过来。"夏熠站在走廊窗台旁。

季望舒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向窗台看去。

夏熠穿着件球服，前襟的位置湿了一块，他明晃晃站在那冲着地笑，眉眼舒展，就连眼眸中都带着明艳的笑意，仿佛盛满了世间所有的热烈与鲜活。

大概是被少年的笑容迷了眼，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由地愣了下，周遭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尽数退去，万籁俱寂，只剩眼前少年。

夏熠背对着光，伸手接过季望舒递过来的水杯，"谢啦。"

季望舒看着夏熠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拿起书继续看。

但没看进去一个字，少年那个肆意的笑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直到对方回到教室，与自己聊笑。

那个画面才暂时离去，因为脑海里那个挥之不去的少年就在自己眼前，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比窗外的秋阳还要璀璨比。

可能早在很久以前，某种情愫悄然生长。大概是那个时候，季望舒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如同盛夏烈阳般的少年。

只可惜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你我都想沉醉其中的美梦。

当梦醒那日，所有的温情与悸动化作泡影，你我便成陌路人。

……

季望舒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陷入愁思。

无尘子拎着两壶桂花酿，懒洋洋地倚在门口，清冽的酒香想要打破满室的死寂，"喝酒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他向无尘子走过去，静静地看着无尘子，"…脸自色自成这样，还是别喝了"

这会对季望舒入梦的损耗已经到达了孩人的地步。

他扶着栏杆下楼，身形微晃，无生子怕他摔着，连忙去扶他，"要不你跟天道说声，你现在还进去，百害无一利。"

"最后一次，倘若还不成功，就不管了"好吗？"像是妥协的回答，里面是藏不住的疲倦。

无尘子知道这时不是妥协，这是他的极限，这副看似不朽的躯壳与神魂，只能支撑一场赌上生死的豪赌了。

在沙发上坐下，"我无亲无故，活了也挺久的，死了也算解脱。"

无尘子心说，你死了，我怎么办？，嘴上还是劝道，"说什么呢，我们哪有这么容易。"

半晌，"你说，我既然不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那我让他对某个东西有执念，可以吗？"

"……"大抵是可以的。

不得不佩服，钻漏洞这一块，季望舒是个人才

季望舒站起来，"那我去试试。"

无尘子要扶他去，被拒绝。

季望舒早已轻车熟路，除了每次进去时会听到那声音，并没什么异常。

"季仙长，陪我去喝酒呗。"

季望舒习以为常。

这次他附身的人叫作霁闻笙，名字缩写与他一样，仿佛像是一场无声的暗示。

夏熠转学到的这个学校与一中一样有着许多枫树，此时已入秋，枫叶红胜火。

现在正是午后，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在午饭后半小时，喜欢跑到操场树荫下。

看书、听歌、发呆都可以。

今天他拽上了自己现在的同桌霁闻笙。

他们肩并肩的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

季望舒坐在他的左边，身子向他倾斜，"你拽我过来，是让我陪你发呆？"

天边的云像棉花字糖，一朵一朵浮过来，又一朵一朵飘过去。秋风吹过来，吹在人身上凉丝丝。

两人都将长袖校服撸到手肘处，露出半截手臂。

"考在教室多闷，出来透透气，"夏熠从口袋掏出一副耳机，分了只给季望舒，"要听歌吗？"

两人肩并肩坐着，共用着一副耳机，随意放着歌曲，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夏熠摘下耳机，轻轻覆上季望舒的手背，被季望舒反握住。

夏熠轻轻笑了一声，"走，回教室。"

在无人的角落里，只有季望舒感觉到在夏熠将手覆上他的手背时，他的心跳一声一声加快。

直到回到教室里，他的心跳才慢慢地平和下来。

在夏熠眼里，他长发半挽，耳尖泛红，他就这样目光含笑地看着季望舒。

而季望舒在将自己的心思藏匿起来，摁回心底的囚笼里。

这个学校走读，住宿的学生半开，这时大多学生都在学校内漫无目的的闲逛，只有零星几人在教室里。

夏熠写了会题，似乎抵挡不住午后的困倦，就趴在桌上睡了。

没有多久，季望舒也停下笔、静静地看着他。

季望舒的目光描摹着夏熠沉睡的轮廓，少年鼻梁挺直，呼吸平稳，额前碎发随着微风轻轻拂动，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这确实是一场梦，一场他用近乎枯竭的代价换来的、偷来的时光。

指尖微动，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抚上那温热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刻硬生生止住。

他怕这轻微的触碰会惊醒梦中人，更怕这会惊醒自己摇摇欲坠的意志。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教室，将那片温暖的阳光和沉睡的少年留在了身后。

走廊里，秋风卷着几片枫叶打着旋儿落下，红得鲜艳刺眼艳。

季望舒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向教学楼的出口，他的背影挺拔却孤寂，仿佛承载了千年不化的风雪。

一场大梦，看似了无痕迹，实则早已山河倾覆

一缕执念，已然悄然深种于梦中人。

因果之线，再次被轻轻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