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侯顾昀近年来越发闲不住了。
自新帝登基,长庚将手中权柄逐步移交,连带着他也清闲下来。
起初还能在自家院子里遛鸟养花,日子一长,那双握惯了缰绳与弓箭的手便开始发痒,总得寻些事做。
这日长庚从宫中回来,刚踏进侯府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锯木声。
他循声走到后院,只见顾昀挽着袖子,正对着一块上好的紫檀木上下其手,木屑飞扬间,那木料已初具琴身模样。
“子熹这是要改行做琴师?”
长庚倚在廊柱边笑问。
顾昀抬头,额上薄汗在夕阳下泛着光:“闲着也是闲着。前几日听太常寺的乐师弹琴,觉得也不甚难。”
长庚但笑不语。
他这义父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天赋缺乏清醒认知——譬如音律。
顾昀吹笛如魔音贯耳,在京中权贵圈里是出了名的。
有一次他在自家宴席上兴起吹奏,竟把隔壁老太傅养了十年的画眉鸟惊得绝食三日。
“那你慢慢琢磨,”长庚温声道,“明日我休沐,陪你去城西新开的酒楼尝尝鲜。”
顾昀应了声,注意力又回到那块木料上。
长庚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唇角微扬——幸好,他早有准备。
七月初六是顾昀生辰。
这天一早,长庚便说宫中有急事,匆匆出门。
顾昀不疑有他,自顾自在后院折腾他那张新制的七弦琴。
直至傍晚,侯府老管家来请,说长庚大人已在城西别院备下宴席。
顾昀骑马而至,推开别院大门时却愣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宴客厅堂?分明是西北军营的模样。
院中架着几顶军帐,篝火噼啪作响,烤全羊的香气四溢。
地上铺着黄沙,甚至还原了一个微缩的玄铁营哨塔。
数十位老部下站在两侧,皆穿着旧时军装,见他进来,齐刷刷抱拳行礼:“大帅!”
顾昀怔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
“义父,”长庚从人群中走出,仍是一身素雅常服,眉眼在火光中格外温柔,“来看看这个。”
他引着顾昀走向最大的那顶军帐。
帐内陈列着顾昀半生戎马的见证:第一把弓,破损的肩甲,边关传来的捷报,甚至还有一坛从雁北城旧址取回的土。
最中央的条案上,平铺着一幅巨大的边防图,上面细致标注了大梁现今的每一处关隘、屯兵处、商道。
“玄铁营的三万将士如今分守北疆十七关,皆是膏腴之地。”长庚轻声道,“你守护的江山,一寸也未丢。”
顾昀的手指抚过地图上熟悉的城池名字,眼眶微热。
他以为这些年的闲适生活已磨平了昔日的棱角,却不料长庚将他的所有牵挂都妥善安放。
“你……”
他转头看向长庚,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长庚微笑:“我知道义父不喜奢华,只愿你心安。”
是夜宴饮,故人重逢,说起昔日并肩作战的往事,笑声不绝。
顾昀多饮了几杯,眼角始终带着薄红。
酒过三巡,他忽然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短笛。
“长庚,”他声音微哑,“我新谱了一曲,给你听听。”
刹那间,满院寂静。
几位老将端着酒盏的手僵在半空。
曾经在千军万马前眉头都不皱的玄铁三大营副将,此刻面色发白。
长庚反应极快,一把按住顾昀的手:“义父,且慢。”
“怎么?”顾昀挑眉。
长庚目光扫过全场,忽然压低声音:“此曲只应天上有,何必在这些粗人面前吹奏?不如……留待回府,只吹与我一人听。”
他说得诚恳,顾昀闻言大笑,果然收起玉笛:“说得是,对牛弹琴无趣得很!”
众人都松了口气。
长庚悄悄对几位老将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纷纷上前敬酒,很快将此事遮掩过去。
只有躲在角落的老管家擦了把冷汗,心道还是长庚大人有办法——上次侯爷吹笛,可是把看门的老黄狗都吓得钻了狗洞,三天不敢出来。
夜深人散时,顾昀已微醺。
长庚扶他上马,二人并肩慢行回府。
“你怎么想到弄这些?”顾昀忽然问。
长庚看着前方夜色中闪烁的灯火:“我不想你觉得,放下了帅印,就成了无用之人。”
“胡说,”顾昀轻笑,“我现在不知多快活。”
长庚侧头看他:“当真?”
顾昀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月光下,那双曾经执稳割风刃的手,掌心温暖依旧。
回到侯府,顾昀果然又要取笛子。
长庚忙道:“今日饮多了酒,头有些疼,不如改日再听?”
顾昀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长庚,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我吹得很难听?”
长庚一怔。
顾昀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逗你的。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
他放下笛子,轻声道:“今日之礼,我很喜欢。”
长庚望着他映着月光的眼眸,忽然觉得,就算明日要听三首曲子,他也认了。
不过幸好,顾昀说完便转身去沐浴了,笛子静静躺在案上,一夜无声。
只有窗外蹲守的暗卫们暗自庆幸——
今晚,京城的人与畜,都能睡个好觉了。


月卿长庚真的把他的子熹养的很好🥰🥰🥰
月卿我大将军一言九鼎,战无不胜
月卿愿山河无恙,岁岁长安
月卿大帅的生日是正月十六,到时候再发一个吧🤗
月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