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虽然依旧痛苦，虽然灵魂的负荷依旧沉重，但相比于之前独自硬扛，此刻多了一份来自她的、微弱却真实的“回应”，让这个过程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绝望。

更多的、经过初步过滤的温和能量，得以更顺畅地流入她的体内。

“嗯…” 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带着些许缓解意味的轻哼从她喉间溢出。她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极其微小的一丝，身体的颤抖也略微平复了一点。那冰冷的躯体，似乎真的…回暖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锚点“谢斩”：生命力下降停止！寂灭寒毒侵蚀速度降低1.3%！元神溃散趋势：暂缓！】

【警告：施救个体（陈轻絮）灵魂污染度：27%！精神濒临枯竭！】

视野里的数据冰冷而残酷地提醒着我代价。但看着怀中人那微弱却真实的好转迹象，一股难以言喻的、掺杂着巨大疲惫和一丝奇异满足感的情绪，悄然漫过心底。

我们就以这样诡异而亲密的方式，在这片法则崩坏、能量狂暴的绝地之中，达成了一个脆弱而危险的平衡。她依靠我过滤的能量维系生机，我依靠她本能的回应减轻负担。像两株在悬崖边相互依偎的藤蔓，任何一方的松懈，都可能导致双双坠入深渊。

时间在这片扭曲的空间里失去了准确的意义。可能只是一刻，也可能过了很久。

持续的能量过滤和输出，让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灵魂仿佛被磨盘反复碾磨，已经薄得像一张纸，随时可能破裂。身体的疼痛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虚弱感。

就在我即将再次失去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一直安静汲取能量的谢斩，忽然又发出了声音。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呢喃，而是几个断续却清晰的词语，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深切的悲伤。

“…阿姐…别走…”

“…锁链…好疼…”

“…师尊…为什么…”

阿姐…锁链…师尊…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钥匙，猛地捅进了我混乱的意识深处，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阿姐！果然！她灵魂深处被封印的那个印记，那个在最后关头发出悲鸣呼唤、影响了毁灭洪流方向的残魂，是她的姐姐！那个有着温柔眼眸的女子！

锁链！那恶毒的灵魂枷锁！她即使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依旧能感受到那噬魂销骨的疼痛！

师尊！清虚真人！为什么？！这三个字里蕴含的痛苦、迷茫和不甘，几乎要满溢出来！是她发现了什么？还是枷锁的作用让她对师尊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和质疑？

这一切的碎片，在我几乎过载的大脑中疯狂碰撞、组合，指向那个高踞琼光顶、道貌岸然的玄天宗掌教！一个可怕的、令人遍体生寒的阴谋轮廓，似乎正在迷雾中逐渐显现！

而就在我因这巨大的信息冲击而心神剧震的瞬间，我与谢斩之间那微妙而危险的能量循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我的精神力因为震惊而出现了刹那的涣散，对能量的控制力骤然下降！一股未被完全过滤的、夹杂着混乱属性和天道乱码碎片的能量流，失去了束缚，猛地顺着我们之间连接的能量通道，冲向了谢斩！

“唔！” 谢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一颤！刚刚有了一丝血色的脸颊瞬间再次变得惨白！那暗红的灵魂枷锁仿佛被注入了兴奋剂，骤然亮起，疯狂收紧！

【警告！混乱能量侵入锚点体内！引发枷锁反噬！】

【伤势恶化！生命力开始下降！】

“不！” 我心中大骇，强忍着灵魂几乎碎裂的剧痛，拼命想要重新控制住能量流，将那股混乱能量拉扯回来！

但已经晚了！

那股混乱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谢斩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最后竟然一头撞向了她那被枷锁层层缠绕的、黯淡的元神光团！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灵魂深处爆开！

不是我，是谢斩！

她的身体猛地绷直，双眼骤然睁开！这一次，里面不再是迷茫和虚弱，而是无边的痛苦和…无数纷乱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刷而过的混乱光芒！

“啊啊啊——！！！”

她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凄厉的惨叫，双手猛地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头皮，鲜血瞬间涌出！整个空间褶皱都因为她的剧烈反应而震荡起来！

而我的意识，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她灵魂最深处的剧烈爆炸所波及、牵引！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

不再是混乱的能量洪流和破碎的空间。

我仿佛坠入了一条光的隧道，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流星般从我身边飞掠而过——欢声笑语、严厉训斥、漫天风雪、温暖烛光、冰冷的剑锋、绝望的眼泪、还有那双…那双含着无尽温柔与悲伤的、与谢斩极为相似的眼眸……

是谢斩的记忆！是她的过去！因为那股混乱能量的冲击和灵魂枷锁的反噬，她记忆的闸门…被强行冲开了一隙！

而我这双能看穿代码的眼睛，我这与她能量乃至灵魂都短暂连接的状态，让我不可避免地…窥探到了那汹涌而出的、破碎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