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休整,林薇四人再度踏入东行的血雾之中。优化后的【清心袈裟】果然奏效,小芸紧绷的情绪渐缓,不再像之前那般失魂落魄;周峰紧攥着【安魂铃】,铃身微凉的触感让他多了几分直面危险的底气;林薇手握未优化的锡杖,精神力恢复依旧缓慢,但初级体质强化已让她的体力逐渐回升。唯有石勇,肩头的伤口仍在渗血,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步都靠钢铁般的意志硬撑。
血雾像化不开的浓墨,将天地裹得严严实实,沿途的景物愈发荒诞扭曲——枯树的枝桠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断墙残垣上覆盖着一层黏腻的暗红色物质,连风掠过的声音都带着诡异的呜咽。不知跋涉了多久,一阵突兀的喧闹声穿透血雾传来,在死寂的末日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声音怪异到了极致:锣鼓喧天的喜乐与悲戚婉转的哀乐交织在一起,时而欢快得令人头皮发麻,时而悲恸得让人脊背发凉,两种极端的曲调硬生生拧成一股割裂的混响,仿佛将两场截然不同的仪式强行塞进了同一片空间。
“这是什么声音?”周峰猛地停下脚步,握着铃铛的手不自觉收紧,警惕地扫视着前方。
林薇眯起眼,凝神望去。只见前方的血雾竟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露出一条被诡异光晕笼罩的街道。街道左侧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满了斑驳的墙壁,可那红色却暗沉得像凝固的血,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活似一双双渗血的眼睛;右侧则白幡飘荡,纸钱漫天飞舞,一口漆黑的巨棺孤零零停在路中,棺盖半开,丝丝缕缕的寒气从缝隙中溢出,带着令人窒息的阴冷空气。
两支仪仗队分立两侧:左侧的“人”身着红衣,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意,面无表情得如同蜡像,机械地敲锣打鼓;右侧的“人”裹着白衣,眼眶深陷,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麻木地吹奏着哀乐。
【检测到复合型规则诡域:红白撞煞】
【规则一:入此域者,须择一礼参与,非红即白。】
【规则二:红事需笑,白事需哭,情需“真挚”。】
【规则三:礼成方可离,错礼者融于仪仗。】
【警告:诡域规则之力极强,强行突破风险极高。】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林薇的眉头瞬间拧紧。这诡域比之前遭遇的黑棺小路更复杂,规则环环相扣,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又是这种规则...我们根本做不到啊!”小芸吓得脸色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几乎要转身逃跑。
“选红还是选白?”周峰六神无主地看着眼前的诡异场景,无论是违心的笑,还是刻意的哭,在这阴森的环境里都难以“真挚”,“万一做得不够像...”
林薇正低头权衡,一个熟悉又颤抖的声音突然从白事区域的阴影里传来:“林...林薇?是你吗?”
她猛地转头,只见白幡飘动的阴影下,两个身影正瑟瑟发抖——竟是之前避难所的陈医生和眼镜男!两人比之前更加狼狈,陈医生的白大褂沾满污血,眼镜男的镜片碎了一片,只能眯着一只眼看人,怀里还死死抱着那支布满裂痕的钢笔。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林薇心中一凛,快步上前,“你们选了白事?”
“我们从避难所逃出来后就迷路了,不知不觉就闯了进来...”陈医生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这里的规则太可怕了...必须哭,哭得越‘伤心’越安全,可一旦停下或者哭得不‘真’,就会被...被拉进那口棺材里!老王他...他就是因为实在哭不出来,被那几个白衣人拖进去了!”她说着,恐惧地指向那口半开的黑棺,声音里满是绝望。
眼镜男深吸一口气,补充道:“这规则在吸收我们的情绪能量,哭得越投入,它的力量越强,但至少能暂时保命...可这根本是死局,我们的情绪迟早会被榨干,到时候还是会被它吞噬。”
林薇转头看向红事区域,那些红衣“人”脸上挂着夸张却僵硬的笑容,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显然,红事那边的“笑”,也是同样的陷阱。
必须破局,而且不能按它的规则走!
就在这时,左侧的红衣仪仗队突然停下演奏,齐刷刷转向他们,领头的两个“人”手中托着两件鲜红如血的新郎新娘袍服,脚步僵硬地朝着四人走来,显然是要“邀请”他们加入红事。
与此同时,右侧的白事区域哭声陡然变大,几个白衣“人”也捧着孝服麻衣飘了过来,阴冷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他们。
选择的压力瞬间压在心头,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
“薇姐!他们过来了!”周峰和小芸吓得连连后退,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林薇的大脑飞速运转,规则说“择一礼参与”,可没说不能同时响应,更没说不能打破它的逻辑!一个疯狂的念头骤然成型。
“周峰,小芸,现在立刻哭!拼命想最伤心的事,哭得越惨越好!石勇,你也配合着发出痛苦的声音!”她语速极快地下令,同时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挤出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嘴角僵硬地扯着,眼神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透着一股决绝。
她竟要同时响应红白两边的规则!
“啊?这...这样行吗?”周峰和小芸彻底懵了,但对林薇的信任让他们没有犹豫,立刻闭上眼睛,拼命回想亲人离世、末日求生的痛苦经历,眼泪瞬间涌出,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气中扩散。石勇也咬牙配合,发出低沉的痛苦呻吟。
林薇一边维持着那诡异的“笑”,一边集中起仅存的精神力——不是对抗规则,而是猛地朝着白事区域的黑棺刺去!同时,她用嘶哑却有力的声音大喊,硬生生盖过了喧嚣的乐声:“——礼未成!新娘子跑了!红事不吉转白事!白事不纯染红妆!你们这红白规矩全乱了套!办的什么糊涂丧!结的什么荒唐喜?!”
这番话如同惊雷,瞬间在诡域中炸开!
两支仪仗队的动作猛地僵住,敲锣的手停在半空,吹唢呐的嘴忘了换气,乐声瞬间变得杂乱无章,满是刺耳的杂音!红白两边的规则之力仿佛被这“逻辑冲突”击中,开始剧烈碰撞——左侧的红雾与右侧的白雾疯狂交织,整个诡域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闪烁不定。
街道两侧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红衣“人”和白衣“人”的身体在虚实之间不断闪烁,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浮现出痛苦的扭曲,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嘶嚎,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就是现在!
“眼镜!用你的笔!攻击白事那边的黑袍司仪!”林薇对着眼镜男大吼——她早就注意到,红白两边各有一个主持仪式的黑袍人,气息比其他“人”更加阴冷,显然是诡域的关键节点。
眼镜男一个激灵,看着紊乱的诡域,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举起那支布满裂痕的钢笔,手指用力按下,一道比之前黯淡却依旧凌厉的银色流光射出,精准地命中了白事区域那个手持招魂幡的黑袍司仪!
黑袍司仪的身体剧烈一震,动作变得更加迟滞,招魂幡上的布条也停止了飘动。
与此同时,林薇迅速将【安魂铃】塞给周峰:“摇铃!对着红事那边的司仪摇!”
周峰立刻反应过来,双手紧握铃铛,拼命摇动——清越的铃声穿透混乱的乐声,如同利刃般刺向红事区域。那红衣司仪的动作瞬间一顿,脸上僵硬的笑容开始扭曲、碎裂,仿佛要维持不住形态。
“陈医生!帮我扶着石勇!跟我冲!”林薇一把搀住石勇,对着陈医生喊道,同时挥舞起手中的锡杖——虽然能量枯竭,但锡杖本身的“封魔”材质对诡异有着天然的克制。她狠狠一杖砸向街道中央的黑棺,“砰”的一声巨响,棺盖剧烈震动,里面传出一阵愤怒的嘶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却又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整个诡域的紊乱达到了顶峰,红雾与白雾疯狂缠绕、撕裂,地面开始微微震颤,那些仪仗“人”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走!”林薇看准诡域边界因规则冲突而变得稀薄的地方,用尽全身力气,带着石勇、周峰和小芸朝着东边猛冲!陈医生和眼镜男也紧随其后,不敢有半分停留。
就在他们冲出诡域范围的瞬间,身后那红白交织的诡异景象如同泡沫般剧烈扭曲、坍缩,最后在一声混合着喜乐与哀鸣的不甘尖啸中,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街道和重新聚拢的血雾。
【成功脱离“红白撞煞”诡域】
【杀戮点+100】(破解规则奖励)
【当前杀戮点:355】
所有人都瘫倒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因刚才的惊险而狂跳。陈医生和眼镜男看着诡域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后怕,再看向林薇时,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敬佩。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肯定活不下来。”陈医生声音沙哑地说道。
林薇却顾不上休息,撑着地面坐起身,急切地追问:“你们在逃过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我母亲和妹妹?还有王坤那伙人?”
陈医生摇摇头,喘息着说:“我们没看到阿姨和小雨...不过王坤他们...好像往更东边去了,速度很快,看起来像是在追什么人,又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
东边!方向没错!林薇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疲惫被强烈的急切取代。她扶着石勇站起身:“不能停!我们继续往东走!”
与此同时,张兰和林小雨跟着玄,终于抵达了他口中的“基地”。
这里并非想象中固若金汤的堡垒,而是一处隐藏在废弃地铁隧道深处的聚居点。入口藏在一截坍塌的隧道废墟后,被几块破旧的铁板遮挡,两个手持铁棍的男人守在旁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隧道内部错综复杂,废弃的地铁车厢被改造成了居住空间,车厢外拉着绳子,挂满了洗得发白的衣物,角落里堆放着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和空水瓶——大约百来人聚居在此,虽然形成了初步的秩序,但空气中弥漫着资源匮乏的紧张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玄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守在入口的男人看到他,原本紧绷的神色放松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敬畏侧身让开:“玄哥,你回来了。”
可当玄带着张兰和小雨这两个“外来者”走进隧道时,周围的目光瞬间变得审视起来——有人好奇,有人冷漠,还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尤其是看到张兰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身体虚弱,林小雨又年纪尚小,不少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累赘”的意味。
一个穿着脏兮兮皮夹克的男人突然拦在了他们面前。他头发染成枯黄色,一缕刘海垂在额前,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烟,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跟班。男人眼神轻浮地扫过林小雨,最后落在玄身上,语气带着明显的刁难:“哟,玄,任务完成了?怎么还带了两个拖油瓶回来?咱们这可不是慈善堂,养不起吃闲饭的。”
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李蟒,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李蟒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了一步,故意挡在路中间,“规矩是老大定的,所有新人都要‘评估贡献’才能留下。你看看这老太婆,喘气都费劲,说不定明天就没气了;这小丫头片子细皮嫩肉的,除了哭还会干嘛?”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小雨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淫邪,“除非...让她去伺候兄弟们,也算有点‘贡献’,你说对吧?”
身后的两个跟班立刻发出猥琐的哄笑,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林小雨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紧紧抓住张兰的胳膊。张兰气得浑身发抖,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哮喘似乎要发作了。
玄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流开始微微加速,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你想死?”
李蟒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忌惮玄的实力,但他看了看身后的跟班,又想起“基地规矩”,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怎么?想动手?坏了老大的规矩,就算你实力强,也保不住自己!”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林小雨突然深吸一口气,尽管声音还在发颤,却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抬起头看着李蟒:“我们不是累赘!我...我懂急救知识,还认识一些草药,能帮忙照顾伤员!我妈妈以前是老师,她可以教这里的小朋友识字、读书!”
她记得在避难所时,懂得知识的人总能帮上更多忙,现在,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争取留下的机会。
李蟒嗤笑一声,不屑地撇撇嘴:“识字?现在这世道,识字能当饭吃吗?急救?咱们基地有治疗异能者,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动手?”
玄看着挺身而出的林小雨,眼神微动——这孩子虽然害怕,却没有退缩,反而在努力争取生机。他再次看向李蟒,语气不容置疑:“人是我带来的,她们的贡献,记在我名下。有任何问题,让老大直接找我谈。”
说完,他周身的气流微微震荡,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李蟒和他的跟班推开。玄不再看他们难看的脸色,扶了一把张兰,带着林小雨径直向隧道深处走去。
李蟒看着玄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拽什么拽!一个怪胎!等着瞧,总有一天让你好看!”
林小雨搀扶着母亲,紧紧跟在玄身后,穿过那些复杂的目光,心中满是不安,但也有一丝庆幸——至少现在,她们有了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