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还带着凉意,却能把画室窗外的玉兰花吹得满枝摇晃。林屿把画架支在窗边,指尖捏着的2B铅笔在素描纸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敢落下——草稿本上已经画了三张南方美院的校门,每张的比例都差了点意思,就像她心里没底的未来。
画桌右上角摆着那盒樱花牌水彩,钴蓝色的颜料罐是她的宝贝,每次调海的颜色时,都要小心翼翼地只蘸一点点。昨天母亲来送水果,看见画纸上的美院招生简章,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下次模考再掉名次,这画具就别摆出来了。”声音不算大,却让林屿手里的画笔顿了顿,一滴蓝颜料落在空白的画纸上,晕开一小片难看的水渍。
“又在画这个啊?”门口传来轻叩声,陈叙抱着物理练习册站在那里,校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简单的电子表。他是隔壁理科班的,总在课间来画室晃悠,有时借块橡皮,有时就站在旁边看她画画,不说太多话。
林屿赶紧把招生简章往画纸下塞,指尖碰到了夹在里面的竞赛准考证——上周物理老师特意留给她的,说“你脑子活,试试竞赛说不定有机会”。可她看着画纸上那滴蓝水渍,突然没了勇气:“就是随便画画,快考试了,你怎么还来这儿?”
陈叙走到窗边,指着她草稿本上的校门:“这比例不对,校门左边的树应该再宽点。”他拿起一支铅笔,在纸上快速勾勒几笔,原本僵硬的线条瞬间活了起来。“我见过美院的照片,和你画的有点像。”他说着,目光落在那盒水彩上,“你调的海色特别好看,上次看见你画的晚霞,比真的还美。”
林屿没接话,只是把钴蓝颜料罐拧得更紧了些。她知道陈叙是好意,可母亲的话像根刺扎在心里,模考的排名单还贴在教室后墙,她的名字在理科班里往后挪了五位。或许真像母亲说的,画画只是浪费时间,竞赛和高考才是正途。
上课铃响的时候,陈叙把练习册往她桌上一放:“这道物理题我解不出来,你帮我看看?听说你竞赛题做得好。”林屿翻开本子,看着上面复杂的力学图示,突然想起老师说“你本可以试试”的语气。她咬了咬唇,在题目旁边写了个“受力分析”,却没敢抬头看陈叙的眼睛。
陈叙走后,画室里又只剩她一个人。风把玉兰花的花瓣吹进窗,落在那滴蓝水渍上。林屿拿起钴蓝颜料罐,拧开盖子,发现边缘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硬壳——就像她心里那个去往南方的梦,好像再不用心呵护,就要慢慢干涸了。她用画笔蘸了点清水,试图把硬壳化开,可那层壳粘在罐壁上,怎么也弄不掉,最后反而把画笔的毛缠得乱七八糟。
那天傍晚,林屿收拾画具时,把竞赛准考证从招生简章里抽出来,夹进了物理练习册的最后一页。她看着窗台上的蓝颜料罐,突然没了画画的力气,只是把素描纸一张张叠好,塞进书包最底层——或许,先把梦收起来,才是当下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