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开学那天，你抱着一摞参考书往教室后排走，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怀里的练习册散了一地，你蹲下去捡，抬头就看见梁祯元站在你面前，校服领口别着枚歪掉的校徽，指尖还捏着本你刚掉的数学错题本。“抱歉，”他的声音比初秋的风还轻，弯腰帮你把练习册摞好，“我没注意后面有人。”
后来你们成了同桌。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总在早读时把窗帘拉开一条缝，让阳光刚好落在你的课本上；你总在他写物理竞赛题时，偷偷把剥好的橘子放在他桌角——你知道他不爱吃酸，特意挑了最甜的品种，还把籽都剔干净。
梁祯元的数学很好，你却总在函数题上卡壳。晚自习时，他会把草稿纸推到你面前，用红笔把解题步骤写得清清楚楚，每一步后面都标着“这里要注意定义域”“辅助线这样画更简单”。你盯着他工整的字迹发呆，他会轻轻敲敲你的课本：“又走神？等会儿这道题要考你。”
十月的运动会，他报了八百米。你提前买了冰镇的矿泉水，站在终点线旁等他。他冲过终点时，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打湿，却第一时间朝你这边看。你递过毛巾和水，他接过时指尖碰到你的手，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视线。那天傍晚，你们绕着操场走了两圈，他说他想考国外的预科，去学航空工程；你说你想留在本地，读师范专业。风裹着桂花香吹过来，没人再说话，只有脚步声在跑道上轻轻响着。
十二月的某天，你在图书馆占座，被几个吵闹的男生打扰。梁祯元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你身后，声音比平时冷了点：“同学，这里是自习区，能不能小声点？”男生们悻悻地走了，他把一杯热可可放在你桌上：“刚路过便利店买的，你胃不好，别总喝凉的。”你看着他耳尖的红，突然想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谢谢你的可可”。
放寒假前，学校组织元旦晚会。你们班表演大合唱，你站在第三排，梁祯元在你斜前方。唱到《起风了》时，他突然回头看你，舞台的灯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星星。你心跳得飞快，却不敢与他对视，直到歌曲结束，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天放假，我帮你把行李搬到校门口吧”。
寒假里，你们只通过两次电话。第一次是他问你数学作业的答案，第二次是你告诉他你买了新的错题本。每次挂电话前，都有几秒的沉默，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开春后，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梁祯元开始每天晚自习后留在教室刷题，你也陪着他，在旁边背英语单词。有次你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他的校服外套，桌上放着颗薄荷糖，纸条上写着“我先回去了，记得锁好门”。你把外套叠好，放在他的椅背上，指尖碰到布料上残留的温度，突然红了眼眶。
五月的模拟考，你考得很差。晚自习时，你趴在桌上偷偷哭，梁祯元没说话，只是把你的错题本拿过去，一道一道地帮你分析错题，直到月亮升到教学楼顶。“别着急，”他把错题本递给你，声音很温柔，“还有时间，我帮你补。”
从那以后，每天放学后，教室里都只剩你们两个人。他帮你补数学，你帮他背英语作文；他会把最难的题型整理成笔记给你，你会把他喜欢的柠檬味饼干放在他桌里。你们默契地避开未来的话题，只专注于眼前的习题和彼此的陪伴，好像这样就能留住时间。
高考前一周，梁祯元收到了国外预科的录取通知书。他没告诉你，是你在他桌角看到的。那天晚自习，你没像往常一样陪他刷题，而是收拾好东西，说要提前回家。他看着你，欲言又止，最后只说“路上小心”。
高考结束那天，全班聚餐。你坐在角落，看着梁祯元被同学们围着敬酒，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散场时，他叫住你，从包里拿出一本数学笔记：“这个给你，里面有我整理的大学数学基础题，你要是想转专业，可能会用到。”你接过笔记，指尖碰到他的手，却不敢抬头看他。“我下个月就走了，”他的声音很轻，“去机场不用送了，我怕麻烦。”
“好。”你只说了一个字，就转身走了，不敢回头，怕眼泪掉下来。
九月初，你去学校报道。路过曾经的教室，看见后排靠窗的位置空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像极了高三时的某个清晨。你想起梁祯元帮你讲题的样子，想起他递过来的热可可，想起操场边未说出口的话，突然蹲在走廊里哭了。
后来，你在整理旧物时，翻到了那本数学笔记。在最后一页，你看到他用铅笔写的一句话：“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我不想去国外，我想和你留在同一个城市。”字迹被擦过，淡淡的痕迹却清晰可见。
那天傍晚，你坐在学校的操场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风裹着青草的味道吹过来，你想起高三时和梁祯元一起走过的跑道，想起他说要学航空工程时眼里的光，想起自己说要读师范时的坚定。原来有些错过，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太年轻，以为未来还很长，却忘了有些人一旦分开，就再也不会见面。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的消息，只有一句话：“我到学校了，这里的夕阳和我们教室后排的很像。”你知道是他，却没有回复。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最后还是关掉了对话框。
夕阳落下，操场变得安静。你知道，那个穿着校服、会帮你讲题、会递热可可的少年，永远留在了高三的教室后排，留在了未说出口的话里，留在了再也回不去的青春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