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口的老槐树是你和钟辰乐的标记。它枝桠粗壮,初夏时总把细碎的白花瓣洒得满巷都是,你蹲在青石板上捡花瓣串成项链时,身后永远跟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短腿。“姐姐,给我留一朵!”钟辰乐的帆布鞋踩得石板哒哒响,肉乎乎的手攥着颗橘子硬糖,踮脚往你兜里塞,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我妈说这个最甜,姐姐吃了就不跟别人玩了好不好?”
那时你比他高一个头,总把他当需要照拂的小尾巴。幼儿园有小朋友笑你扎的辫子丑,辰乐攥着你的衣角冲上去,踮脚跟人吵:“我姐姐的辫子最好看!你才丑!”最后自己气红了脸,倒要你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他怕黑,每天傍晚都要扒着你家的门框等你放学,你不回来,他就坐在台阶上数蚂蚁,直到看见你背着书包的身影,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把冰凉的小手塞进你掌心:“姐姐,我等你好久啦。”
小学三年级,辰乐把妈妈新买的奥特曼玩具弄丢了,坐在槐树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牵着他的手,在巷子里的草丛、墙角找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在老张家的柴火堆里翻到了沾满灰的奥特曼。他抱着玩具破涕为笑,非要把奥特曼的“能量剑”塞给你:“姐姐,这个给你,以后我保护你。”你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笑,觉得这弟弟真是又傻又可爱。
日子晃到初中,辰乐突然窜了个子,肩膀宽了些,说话也没了奶气,却还是黏着你。你开始和同学去看电影、逛书店,有时会忘了跟他说一声。有次你看完电影回家,刚拐进巷口就看见槐树下的身影——辰乐背着书包,手里揣着个烤红薯,红薯的热气把他的脸熏得红红的。“姐姐,我等了你两个小时。”他把红薯塞给你,自己的手指冻得发红,“我问了张阿姨,说你去看电影了,就买了红薯等你,还热着。”你咬着甜糯的红薯,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他一直记得你爱吃巷口张阿姨的烤红薯。
高中时你分科选了文科,数学成了老大难。辰乐理科好,每天放学都拉着你在槐树下的石桌上补课。他讲题时很认真,手指在草稿纸上写得飞快,遇到你听不懂的地方,会换三种方法讲,直到你点头。有次月考你数学考了班里前十,兴奋地拉着他跳,他看着你笑,眼底亮得像有星星:“我就知道姐姐能行。”那时你没注意,他桌角的草稿纸背面,画着小小的你,旁边还写着“姐姐最棒”。
你第一次喜欢上别人,是高三的转学生。男生篮球打得好,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你偷偷在日记本里写他的名字,还托同学打听他的喜好。辰乐知道后,没说话,只是帮你挑了送男生的生日礼物——一本精装的诗集,是你说过男生喜欢的作者。你去送礼物那天,辰乐在巷口等你,手里还是攥着颗橘子硬糖。“要是他不收,就回来找我。”他声音有点低,你没听出异样,笑着跑了。
结果男生说“谢谢,但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攥着诗集站在风里,眼泪差点掉下来。你没回家,绕到槐树下,却看见辰乐还在。他看见你红着眼眶,立刻跑过来,把糖塞进你嘴里:“甜吗?吃了糖就不难过了。”他还从书包里拿出吉他——那是他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说要学给你听的——坐在槐树下,弹了首你喜欢的《小幸运》。吉他声轻轻的,混着槐花瓣的香气,你靠在他肩膀上,突然觉得,比转学生的酒窝更暖的,是辰乐的肩膀。
大学你去了外地,辰乐送你去车站。他帮你把行李箱塞进行李架,又从包里拿出一袋橘子硬糖,还有一张写满字的纸:“这是我查的,你学校附近的好吃的,还有药店的地址,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火车开动时,你看见他站在月台上,挥着手,眼睛红红的,像小时候丢了奥特曼那样。
异地的日子里,辰乐每天都给你发消息。你说宿舍的灯坏了,他远程指导你修;你说想家了,他周末坐两个小时火车过来,带了你爱吃的妈妈做的红烧肉,还有巷口张阿姨的烤红薯,红薯还是热的,他揣在怀里带过来的。有次你发烧,烧到39度,给他打电话,他急得声音都抖了,连夜订了最早的车票,第二天一早出现在你宿舍楼下,手里拿着退烧药和热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皱着眉,给你量体温,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你,“以后不准自己扛着。”
寒假回家,你刚走到巷口,就看见槐树下的辰乐。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头发长了些,更显利落。“姐姐,我等你好久了。”他走过来,自然地接过你的行李箱,手指不小心碰到你的指尖,你竟莫名红了脸。他带你来巷口新开的咖啡馆,里面有个小舞台,他说:“我给你弹首歌吧。”还是那首《小幸运》,但这次他改了词,唱到“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时,他看着你,眼神认真得让你心跳加速。
晚上你们又去了槐树下,月光洒在花瓣上,像撒了层碎银。辰乐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不是戒指,是一枚用槐花瓣做的干花项链,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是他小学时在草稿纸背面画的你。“姐姐,”他声音有点紧张,攥着你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从幼儿园我跟人吵架保护你开始,从初中我等你看电影开始,从高三我弹吉他给你听开始,我就不想当你弟弟了。”
他顿了顿,眼神更亮了:“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是想跟你一起吃很多次烤红薯,一起看很多场电影,一起在槐树下待很久很久的喜欢。”
你看着他,突然想起很多事:小时候他塞给你的橘子硬糖,初中他等你时的烤红薯,高三他弹吉他的肩膀,大学他揣在怀里的红烧肉……原来这些年,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尾巴,而是悄悄站到了你身前,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你。你笑着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辰乐,我也是。”
辰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把干花项链戴在你脖子上,又把一颗橘子硬糖塞进你嘴里。“甜吗?”他问。你点头,甜到了心里。
老槐树还在,橘子硬糖的甜味还在,只是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小短腿,终于长成了能牵着你手,一起走下去的人。后来你们每次路过槐树下,辰乐都会攥着你的手,说:“姐姐,幸好我没放弃。”你看着他笑,心里想,幸好,我也没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