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的空调又在滴水,嗒嗒声混进你指尖流淌的吉他旋律里,像不小心多叠的一轨底噪。你皱眉往效果器上拧了半圈失真旋钮,过载音色瞬间变得锋利,终于盖过了那点恼人的杂音。
“停一下。”
黄仁俊的声音从麦克风后传过来,带着刚唱完副歌的微哑。他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监听耳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麦架边缘,目光落在你面前的吉他上——那把墨色的Fender Stratocaster跟着你跑了三年演出,琴颈处被按弦的指尖磨出了浅淡的光泽,琴桥附近还沾着去年音乐节溅上的泥点,你一直没舍得擦。
“第二段间奏的音色有点飘,”他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帆布鞋踩过满地的导线,走到你身边时带起一阵淡淡的柠檬草香气——是他常用的那款护手霜,说是练完琴涂能缓解指尖干燥。他弯下腰,视线和你落在同一个效果器面板上,“是不是压缩开太猛了?”
你往后缩了缩手,让他能更清楚地碰到旋钮。他的指尖比你想象中更暖,调均衡器的时候,指背偶尔会擦过你的手背,像电流顺着琴身传到指尖,让你差点按错了和弦。
“这样试试?”他把高频推上去两格,又往回拉了点混响,“你弹两句我听听。”
你深吸一口气,指尖重新按上琴弦。这次的音色果然紧实了许多,失真的颗粒感裹着琴箱的共鸣,在排练室里撞出清晰的回声。弹到高潮处,你余光瞥见黄仁俊靠在旁边的音箱上,单手插着裤兜,跟着节奏轻轻点头,嘴角压着一点藏不住的笑意。
“对,就是这个感觉。”他直起身,伸手拍了拍你的肩膀,“上次在livehouse,你solo到这里的时候,台下有个男生举着‘吉他手好帅’的牌子,你看见没?”
你耳尖发烫,赶紧移开视线去拨弦:“没看见,当时光顾着看谱架了。”
其实你看见了。那天舞台灯光太亮,晃得你有点睁不开眼,却偏偏看清了那个牌子上的字,还没等你反应过来,黄仁俊的声音就从耳边的监听里传过来,比平时高了半个调:“接下来这首,送给我们最帅的吉他手。”
台下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你捏着拨片的手指都在抖,连带着solo的尾音都飘了半拍。下场后他递水给你,笑着说“紧张什么,夸你还不好”,你没敢告诉他,不是因为被夸才紧张,是因为他说那句话时,眼里的光比舞台灯还亮。
排练到傍晚的时候,贝斯手李马克突然拍着大腿喊饿,说附近新开了家部队锅,非要拉着大家去尝鲜。鼓手钟辰乐已经开始收拾鼓棒,你蹲下来缠吉他线,黄仁俊却没动,靠在门口的墙上看着你,等其他人都走光了,才走过来帮你拎琴包。
“琴包太重,我帮你背。”他没等你拒绝,已经把黑色的琴包甩到肩上,琴包带压着他的卫衣肩线,露出一小截线条好看的锁骨。“刚才马克说的那家店,你不是不吃辣吗?我知道旁边有家日式咖喱,我们可以去那边。”
你愣了愣,才想起上周排练时你随口提过一句,吃辣会拉肚子。没想到他居然记着。
秋天的傍晚已经有点凉,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黄仁俊走在你左边,琴包的带子偶尔会蹭到你的胳膊,他就刻意往旁边挪一点,却又保持着能和你并肩说话的距离。
“下周六的演出,场地那边说要加一首翻唱,”他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你想不想唱《Lemon》?我记得你之前在琴房练过。”
你停下脚步看他。《Lemon》是你很喜欢的歌,去年冬天你在琴房练了半个月,有次练到深夜,抬头看见黄仁俊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说“路过听见你弹,很好听”。后来你再也没在他面前弹过,没想到他还记得。
“可是我唱歌不好听。”你小声说。
“没关系,”他转过身,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我可以和你合唱,你负责吉他部分,主歌我来扛,副歌我们一起。”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听你哼过,你的声音很适合这首歌的调子。”
咖喱店的暖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你跟着他走进去,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熟练地帮你点了微辣的鸡肉咖喱,又加了一份温泉蛋——你上次说过,咖喱拌温泉蛋最好吃。
等餐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翻出乐谱,屏幕递到你面前:“你看这里,我们可以把间奏改得长一点,你加一段solo,我用假声和音,应该会不错。”
你凑过去看屏幕,鼻尖差点碰到他的手背。他身上的柠檬草香气混着店里的咖喱味,变得格外好闻。你指着乐谱上的一个音符:“这里用滑音会不会更柔一点?”
“试试?”他拿出手机录音,“你哼一下我听听。”
你清了清嗓子,轻轻哼出那段旋律,他跟着你的调子用假声叠上去。两个声音混在一起,在小小的餐桌上方绕了一圈,像缠绕的琴弦,连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演出前一天,你发现吉他的拾音器出了问题,不管怎么调,音色都带着奇怪的杂音。你抱着吉他蹲在排练室里,急得差点哭出来——明天的演出对乐队很重要,是你们第一次在千人剧场表演,要是吉他出问题,整个演出都会砸掉。
“怎么了?”
黄仁俊推开门进来,看见你蹲在地上,赶紧走过来。他接过你手里的吉他,拨了几下弦,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拾音器坏了?”
你点点头,声音有点发哑:“附近的琴行都关门了,明天早上不一定能修好。”
他没说话,拿着吉他翻来覆去地看,手指在琴桥处敲了敲,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有个地方,老板是我朋友,说不定他还在店里。”
他拉着你往外跑,吉他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珍贵的东西。晚上的风有点冷,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你身上,带着他体温的布料裹住你,驱散了大半的寒意。
琴行在老城区的巷子里,老板果然还在收拾东西。看见黄仁俊抱着吉他跑进来,笑着说“你小子怎么来了”,上手检查了一会儿,说“拾音器能修,不过要等一个小时”。
你们坐在琴行的小沙发上等,老板在工作台后面忙碌,台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黄仁俊拿出手机,翻出明天的演出流程,和你一起核对细节。
“明天上台别紧张,”他突然说,“就算出了错也没关系,我会跟着你走。”
你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在昏暗中格外亮,像盛满了星星。你想起第一次和他组队的时候,你刚加入乐队,排练时总是出错,每次你道歉,他都会笑着说“没关系,再来一次”。有次你弹错了一个关键的和弦,他立刻改了唱调,把错处盖了过去,下场后还安慰你“没人听出来”。
“其实上次livehouse的solo,我弹错了一个音,”你小声说,“你当时是不是听出来了?”
黄仁俊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听出来了。”他见你有点沮丧,赶紧补充道,“但是你后面圆回来了,而且那个错音反而让solo更有味道,台下没人听出来,只有我知道——因为我一直在盯着你弹。”
你心跳突然加速,赶紧低下头去看手机,屏幕上的乐谱变得模糊起来。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我早就说过,你的吉他声是乐队的骨架。没有你,我们唱得再好也没用。”
老板把修好的吉他递过来,黄仁俊接过来试了试,音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他把吉他递给你:“你弹两句,看看满意吗?”
你接过吉他,指尖按上琴弦,弹的是《Lemon》的间奏。这次的音色格外温柔,混着琴行里的暖光,像把整个秋天都揉进了旋律里。弹完最后一个音符,你抬头看见黄仁俊看着你,眼里的笑意比台灯还暖。
演出当天,剧场里坐满了人,欢呼声从开场前就没停过。你站在舞台左侧,调整着吉他背带,手心有点出汗。黄仁俊走到你身边,用只有你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别紧张,就像在排练室一样。”他伸手碰了碰你的吉他弦,“你的琴今天很漂亮。”
灯光暗下来,鼓点率先响起,你跟着节奏拨动琴弦。黄仁俊的声音从舞台中央传过来,清澈又有力量,和你的吉他声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唱到《Lemon》的时候,你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上熟悉的和弦。
间奏响起时,你闭上眼睛,任由旋律从指尖流淌出来。耳边突然传来黄仁俊的假声,温柔地裹着你的吉他音,像风拂过琴弦。你睁开眼,看见他正看着你,嘴角带着笑意,眼神里全是信任。
演出结束后,你们站在舞台上鞠躬,台下的欢呼声震得你耳朵发鸣。黄仁俊拿起麦克风,声音带着激动:“最后,我要特别感谢我们的吉他手——”他指向你,台下的掌声瞬间变得更响,“没有她的吉他,就没有今天的演出。这首歌,送给她。”
熟悉的《Lemon》前奏响起,这次你没有看谱架,也没有紧张。你看着黄仁俊,他也看着你,两个人的声音在剧场里交织,像缠绕的琴弦,再也分不开。
后台的走廊里,你正在收拾吉他,黄仁俊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小苍兰。“给你的,”他把花递到你面前,耳朵有点红,“老板说,小苍兰的花语是‘纯洁的爱’,我觉得很适合你。”
你接过花,指尖碰到他的手,还是像第一次那样,带着暖暖的电流。你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你,眼神里的光比舞台上的灯还亮。
“黄仁俊,”你鼓起勇气开口,“下次排练,我们还去那家咖喱店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好啊。”他伸手,轻轻碰了碰你的发梢,“不止排练后,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
你抱着吉他,怀里的小苍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和他身上的柠檬草味混在一起,变成了专属于你们的味道。你知道,以后的每一场演出,每一段旋律,都会有他在身边,和你一起,把未完的歌,一直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