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一阵金属齿轮的咬合声里睁开眼。
视野里是穹顶垂下的黄铜吊灯，积灰的玻璃罩子折射出细碎的光，照亮了四周密密麻麻的钟表——挂在墙壁上的古董挂钟、立在角落的落地钟、摆放在木质长桌上的怀表，至少上百只，指针却惊人地朝着不同方向，滴答声重叠在一起，像无数只蚂蚁爬过耳膜。
“醒了？”
清冽的男声从长桌另一端传来。你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睛里。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衫，兜帽没拉上，露出柔软的黑发，指尖正捏着一枚拆开的怀表机芯，银白的零件在他掌心泛着冷光。是余承恩，你在进入这个鬼地方前，唯一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在便利店的收银台，他买了一瓶柠檬味电解质水，而你正攥着过期的优惠券手足无措。
“这是……哪里？”你撑着桌子起身，指尖触到木质桌面的凉意，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块陌生的电子表，屏幕上显示着“01:59:47”，数字正在一秒一秒减少。
余承恩把怀表机芯放回盒子里，起身走到你身边。他比你高大半个头，站在你面前时，能挡住吊灯的一部分光，投下的阴影里带着淡淡的柠檬香，和那天便利店的味道一样。“第一个关卡，钟表馆。”他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规则是，每小时整点必须站在对应数字的钟面前，否则会触发惩罚。”
“惩罚是什么？”
他沉默了两秒，指尖轻轻敲了敲你的电子表：“看时间，我们还有不到两小时。上一个没按时站到钟前的人，消失前只说了一句‘好快’。”
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你攥紧了电子表，冰凉的塑料壳硌得掌心发疼。余承恩似乎察觉到你的紧张，从口袋里摸出一瓶电解质水递给你，还是柠檬味的：“别慌，我已经过了两个关卡，这个不难。”
你接过水，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抬头时，正好看见他盯着墙上的挂钟出神，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冷静，哪怕身处这样诡异的地方，连呼吸都很平稳。
电子表的数字跳到“01:30:00”时，你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你知道怎么判断‘对应数字’吗？这些钟的时间都不一样。”
余承恩走到最靠近门的挂钟前，那是一只镶着红木边框的挂钟，指针指向三点十分，钟面上刻着细密的花纹。他伸出手指，顺着花纹的走向划过：“你看这里。”
你凑过去，才发现花纹里藏着极小的数字——不是阿拉伯数字，是罗马数字“Ⅶ”。而挂钟下方的木质底座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字：“当月亮爬上穹顶，时针指向你的影子。”
“月亮？”你抬头看穹顶，吊灯的位置根本没有窗户。余承恩却突然拉了拉你的手腕，带你走到房间中央的落地钟前。落地钟的钟面是黑色的，没有数字，只有十二个凹槽，而钟摆上挂着一枚小小的月亮吊坠，正随着摆动轻轻摇晃。
“电子表的时间是倒计时，不是真实时间。”他指着落地钟的钟摆，“这个钟摆每摆动三十次，墙上的挂钟会同步走一格。我们需要算出整点时，落地钟的月亮吊坠对准的凹槽，再找到对应的挂钟。”
他说话时，指尖偶尔会碰到你的手腕，带着轻微的电流感。你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跟着他的节奏数钟摆：“一、二、三……”
三十次摆动结束时，你果然看见墙上的挂钟指针动了一格。余承恩迅速掏出手机——你才发现他也有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简单的计时器——记下时间：“现在是虚拟时间的两点十五分，距离整点还有四十五分钟。我们需要找七个凹槽对应的挂钟，每个数字对应一个人。”
“还有其他人？”
“最多六个，最少两个。”他收起手机，眼神沉了沉，“上一个关卡，我和三个人一起，最后只有我过来了。”
你心里一紧，刚想追问，电子表突然发出“嘀”的一声，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行红色的字：“警告：距离整点还有三十分钟，请确认目标钟面。”
余承恩拉着你快步走向长桌，桌上的怀表此刻全都打开着，表盘上的指针正在疯狂转动。他拿起其中一只怀表，递给你：“帮我看时间，当怀表指针指向十二点时，告诉我。”
你点头，指尖捏着怀表的边缘，冰凉的金属让你稍微冷静了些。怀表的指针转得飞快，分针和时针像在赛跑，你盯着表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滴答声混在一起。
“到了！”
你话音刚落，余承恩立刻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暗扣。咔嗒一声，长桌旁的一面墙突然移开，露出后面七个嵌在墙里的钟面，每个钟面上都标着罗马数字，从Ⅰ到Ⅶ。
“电子表显示的倒计时，对应的是虚拟时间的流速。”他指着标着Ⅶ的钟面，“刚才那只怀表的机芯，和这个钟的机芯是一样的。现在，我们需要确认自己对应的数字。”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子表再次闪烁，这次跳出的是绿色的字：“玩家编号：07，对应钟面Ⅶ；玩家编号：03，对应钟面Ⅲ。”
你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电子表，屏幕左上角果然有个小小的“07”。而余承恩的电子表上，是“03”。
“还有五分钟。”他拉着你走向标着Ⅲ的钟面，“站在这里，不要动，直到整点过后。”
你跟着他站到钟面前，冰凉的玻璃钟面贴着你的手背。余承恩就站在你旁边，手臂几乎要碰到你的手臂。你能闻到他身上的柠檬香，混合着钟表的金属味，意外地让人安心。
滴答声越来越响，电子表的数字跳到“00:00:01”时，所有的钟表突然同时停住，指针齐刷刷地指向十二点。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穹顶的吊灯突然熄灭，只有墙上的钟面发出微弱的绿光。你下意识地抓住了余承恩的手腕，他的手很暖，指节分明，掌心有薄薄的茧。
“没事了。”他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第一个关卡过了。”
绿光渐渐变亮，照亮了房间中央的一扇门。余承恩松开你的手，走过去推了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响声，门外是一片雾气弥漫的回廊，看不到尽头。
“下一个关卡是回廊。”他回头看你，眼神里多了些你看不懂的情绪，“跟着我，别走远。”
你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回廊。雾气很浓，能见度只有两米左右，脚下是青石板路，踩上去发出湿漉漉的声响。回廊两侧是斑驳的墙壁，偶尔能看到嵌在墙里的壁灯，昏黄的光在雾气里晕开，像一个个漂浮的幽灵。
“回廊的规则是，找到尽头的门，不能回头，不能触碰墙壁。”余承恩的声音在雾气里传得有些远，“触碰墙壁的人，会被‘雨影’带走。”
“雨影？”
“就是雾里的影子。”他指了指前方，雾气里果然有个模糊的黑影在晃动，“别盯着它看，跟着我的脚步。”
你紧紧跟着他，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他的连帽衫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黑色的布料在昏黄的光里，像是融入了雾气又突然跳脱出来。走了大概十分钟，你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跟着你们。
“别回头。”余承恩的声音压低了些，伸手抓住了你的手腕，“是雨影，它在模仿脚步声。”
你的心跳瞬间加速，手腕被他攥得有些紧，却让你更安心。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感觉到身后有冰冷的气息，你死死盯着余承恩的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快到了。”他突然加快脚步，拉着你往前跑。青石板路的湿滑让你差点摔倒，他及时扶住你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烫得你耳根发红。
前方的雾气突然散开，一扇朱红色的门出现在视野里。余承恩拉着你冲到门前，用力推开。门后是一间小小的休息室，有两张沙发和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两瓶未开封的电解质水，还是柠檬味的。
你们俩都喘着气，余承恩松开你的腰，走到茶几旁拿起水，递给你一瓶：“先歇会儿，下一个关卡要等半小时后才会开启。”
你坐在沙发上，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柠檬的酸甜味在嘴里散开，缓解了刚才的紧张。余承恩坐在你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不知道。醒来就在第一个关卡，超市的购物袋还在手里，里面有这瓶水。”
你看着他手里的水，突然想起便利店的那天，他买完水后，好像还买了一包猫条。“你喜欢猫？”
他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嗯，楼下有只流浪猫，每天都在等我。”
提到猫时，他的眼神软了下来，不像刚才那样冷静得近乎疏离。你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总是保护你的人，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
半小时很快过去，休息室的墙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透出白光。余承恩站起身，走到你面前，伸出手：“该走了。”
你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的手很暖，指腹的茧蹭过你的指尖，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你们一起走进白光里，下一个关卡的场景在眼前展开——是一间废弃的医院病房，白色的床单散落在地上，墙上贴着泛黄的病历单，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的味道。
“医院关卡，规则是找到正确的病历单，放进对应的病房号抽屉里。”余承恩松开你的手，走到墙边查看病历单，“每个病历单上都有患者的生日，抽屉上的数字是月份，需要把生日月份对应的病历单放进去。”
你走到另一面墙前，拿起一张病历单。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勉强能看清“生日：1998.06.12”。“月份是六月，对应的抽屉是6号。”
余承恩点点头，手里拿着一张写着“1987.03.05”的病历单：“我这张是三月，3号抽屉。”
病房里有十二个抽屉，分别标着1到12的数字。你们分头找病历单，把对应的放进抽屉里。过程很顺利，直到你拿起最后一张病历单，上面的生日是“2002.12.25”，对应的12号抽屉却锁着。
“怎么了？”余承恩走过来，看到锁着的抽屉，眉头皱了起来。
“抽屉锁了。”你试着拉了拉，锁芯发出咔嗒的响声。
余承恩蹲下身，仔细查看锁孔，又摸了摸抽屉的边缘：“是密码锁，密码应该在病历单上。”
你把病历单递给她，他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25”这个数字：“生日是12月25日，圣诞节。你看这里，病历单的角落有个小小的雪花图案。”
你凑过去，果然看到角落里有个淡蓝色的雪花图案。余承恩站起身，走到病房的窗户前，推开窗户。外面飘着雪花，一片雪花落在窗台上，融化成水，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
“密码是雪花的瓣数。”他回头看你，“雪花有六片花瓣，试试625。”
你走到抽屉前，输入“625”。咔嗒一声，锁开了。你把病历单放进去，抽屉底部突然弹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关卡通关，传送倒计时：10，9，8……”
余承恩立刻走到你身边，伸手抱住你的腰。你愣了一下，脸颊贴在他的连帽衫上，闻到了柠檬香和雪花的清冷气息。
“传送的时候会有点晃，抓紧我。”他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
你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他的手收紧了些，把你护在怀里。下一秒，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你闭上眼睛，只感觉到他怀里的温度，和他心跳的声音，很稳，很安心。
再次睁开眼时，你们站在一个白色的空间里，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只有脚下的白色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屏幕，上面显示着“累计通关3关，积分1500，是否进入下一关？”
余承恩松开你，走到屏幕前，回头看你：“想休息吗？这里可以申请临时休息区。”
你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上的“下一关”按钮，又看了看他：“一起走。”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好。”
他按下“下一关”的按钮，屏幕变成了黑色，然后浮现出一行字：“下一关：镜像迷宫。规则：找到与自己镜像相同的门，两人必须同时进入，否则迷宫重置。”
白色平台开始下沉，周围的景象变成了无数面镜子，每个镜子里都映出你们的身影，却又有些不同——有的镜子里，余承恩的连帽衫是白色的；有的镜子里，你的电子表不见了；还有的镜子里，你们的位置互换了。
“镜像迷宫的关键是‘同步’。”余承恩拉着你的手，眼神专注地看着镜子，“每个镜子里的影像，都是我们可能的选择，但只有一个是完全同步的。”
你们沿着镜子之间的通道往前走，每走一步，周围的镜子就会变换一次影像。有一次，你不小心踩错了一步，镜子突然发出刺眼的光，你们身边的通道瞬间重置，回到了起点。
“没事吧？”余承恩扶住你，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心。
“我没事。”你摇摇头，攥紧了他的手，“我们再试试。”
这次，你们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仔细观察镜子里的影像。余承恩的指尖在你手心里轻轻画着圈，像是在给你打气。走到第三个拐角时，你突然看到一面镜子，里面的影像和你们完全一样——余承恩的黑色连帽衫，你手腕上的电子表，甚至你们相握的手，都和现实里分毫不差。
“就是这个！”你指着镜子，兴奋地说。
余承恩看着镜子，又看了看你，眼神里带着笑意：“准备好了吗？”
你点头，他拉着你的手，一起走向镜子。镜子像水一样泛起涟漪，你们穿过镜子，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不是关卡，而是一间小小的房间，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盆多肉，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你们在便利店的合照，照片上的你正拿着优惠券，余承恩手里拿着柠檬味电解质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这是……”你愣住了，转头看余承恩。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相框，手指轻轻拂过照片：“这是我的临时休息区。”他回头看你，眼神温柔，“我申请的时候，填了‘想和你一起待着的地方’，没想到真的出现了。”
你走到他身边，看着相框里的照片，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在这个无限循环的关卡里，你以为自己会一直孤独地走下去，直到遇到他——那个在便利店帮你解围、在钟表馆给你递水、在回廊里保护你、在镜像迷宫里和你同步的人。
“下一关，还一起走吗？”他看着你，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你抬头，撞进他沉静的眼睛里，那里映着你的身影，比任何镜子都要清晰。你笑着点头：“嗯，一起走。”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抱住你。窗外的雪花还在飘，房间里很暖，柠檬香和多肉的清新气息混在一起，成了这个无限世界里，最安稳的味道。
电子表的倒计时还在继续，但你不再害怕。因为你知道，无论下一个关卡是什么，余承恩都会牵着你的手，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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