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钦高烧晕倒的消息,像一阵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国家队训练基地。
清晨,当队员们陆续抵达训练馆时,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熟悉的汗水与拼搏的朝气,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与八卦。队医急匆匆地抬着担架将王楚钦送往医院,刘指导脸色铁青地指挥着,这一切都被队员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听说王楚钦昨天晚上在宿舍楼下等了孙颖莎一晚上,就为了给她送感冒药!”
“真的假的?冒着那么大的雨,把自己都搞病了?”
“我听队医说,他烧到三十九度多,意识都模糊了,幸亏孙颖莎发现得早!”
“天哪,他这是……追妻火葬场啊?”
“孙颖莎怎么说?她收了药吗?”
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潮水般在训练馆内蔓延。队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女单训练区,瞟向那个清瘦而挺拔的身影——孙颖莎。
孙颖莎的球台旁,那盒王楚钦冒着高烧送来的药和水,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无人问津。它像一个无声的证物,印证着昨夜那场雨中的守候,以及王楚钦近乎自虐般的赎罪。
许诺从队医那里了解了王楚钦的情况后,脸色凝重地走进训练馆。他看到孙颖莎正在进行着高强度的单打训练,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一台机器,每一次击球都带着势不可挡的决绝。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对竞技的极致专注。仿佛周围所有的喧嚣,所有的议论,都与她无关。
可许诺知道,并非如此。
他走到孙颖莎的球台旁,在她换球的间隙,轻声开口:“莎莎。”
孙颖莎的动作微微一顿,她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许诺,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大头他……被送去医院了。”许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无奈和同情,“高烧三十九度八,医生说他寒气入体,还伴有肺炎的症状。”
孙颖莎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手中的球拍,此刻似乎有千斤重。她那张清冷的脸上,此刻终于不再平静,而是闪过一丝极淡的、却又无比真实的……震惊。
肺炎。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普通的感冒,那是对身体极大的损伤,甚至可能影响到未来的训练和比赛。她想起他昨夜在雨中那张苍白而脆弱的脸,想起他声音里那份沙哑的疲惫,想起他手中那盒药和水,以及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真的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他怎么样了?”孙颖莎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训练馆的喧嚣吞噬,但许诺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语气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还在观察期,医生说需要住院治疗。”许诺看着孙颖莎那张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心里叹了口气,“刘指导已经去医院了,今天的训练,他肯定赶不上了。”
孙颖莎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又稳住。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球台边缘那盒药和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担忧,有悔恨,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她想起自己曾经对他的冷嘲热讽,对他的误解和伤害。她想起自己那句“我不想再迁就任何人了”,那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她心底划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她想起他笨拙的“赎罪”——那份对手资料,那盒热牛奶,都被她无声地拒绝。而现在,他却为了给她送一盒药,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到底有多傻?他到底有多执着?
“莎莎……”许诺看着她脸上那抹罕见的脆弱,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孙颖莎猛地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都压回心底。她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平静,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再次只剩下对竞技的极致专注。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她拿起球拍,转身,再次走向球台。
许诺看着她清瘦而挺拔的背影,心里却涌起一股无力感。他知道,她又将自己包裹起来了。那层坚硬的外壳,在王楚钦近乎自虐般的行动下,虽然出现了一丝裂缝,但她却又迅速地将其弥合。
训练继续。
孙颖莎的动作依旧精准,跑位依旧迅速,每一次击球都带着她标志性的力量和旋转。她试图用极致的专注,去麻痹自己,去驱散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王楚钦在雨中倒下的身影,他苍白的脸,他手中那盒药……
然而,那些画面却像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反复播放,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她想起他那句沙哑的“你……你身体不舒服,这是……感冒药”,想起他眼中那份笨拙的关心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触碰到她指尖时,那股微弱的暖意。
她的心,再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波澜不惊。
“砰!”
孙颖莎一记正手拉球,球速极快,却因为力量过大,擦网而出。
“出界!”陪练教练喊道。
孙颖莎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的脸上,此刻终于不再平静,而是闪过一丝极淡的、却又无比真实的……震惊。
她失误了。
一个简单的回球失误。一个对她来说,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失误。
她的技术炉火纯青,心理素质更是超越同龄人。在以往任何一场比赛中,无论比分多么胶着,无论压力多么巨大,她都能保持极致的冷静和精准。可现在,在一次普通的训练中,她却因为一个简单的正手拉球,出现了这种低级失误。
“莎莎,怎么了?”陪练教练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今天状态似乎不太好?”
孙颖莎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球拍,指节泛白。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剧烈,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无法呼吸。
她知道,她为什么会失误。
不是因为技术,不是因为体能,而是因为心。
因为王楚钦。
因为他冒着高烧,在雨中苦等一夜,只为了给她送一盒药。因为他近乎自虐般的赎罪,让她那颗冰冷的心,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她想起自己曾经对他的冷嘲热讽,对他的误解和伤害。她想起自己那句“我不想再迁就任何人了”,那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她心底划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她以为她已经将他彻底拒之门外,以为她的心已经坚不可摧。可现在,他却用他那份近乎愚蠢的执着和牺牲,硬生生地在她那层坚硬的外壳上,凿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缝。
那道裂缝,此刻正在她心底无限蔓延,让她所有的冷静和克制,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抬头看向球台边缘,那里,那盒王楚钦送来的药和水,此刻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又像一个无声的呼唤。
她知道,王楚钦的病倒,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对她内心深处,那份对纯粹信任的渴望,一次巨大的冲击。她曾以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可以独自前行。可现在,当她看到他为了她,不惜牺牲自己的健康时,她才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她那颗冰冷的心,此刻,第一次出现了,简单的回球失误。
她的内心,再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波澜不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王楚钦之间,那道横亘在信任与误解之间的鸿沟,或许,将不再是无法逾越的深渊。
她看向窗外,雨势已经渐歇,天空渐渐放晴。一道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训练馆的玻璃窗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孙颖莎的目光,此刻,复杂地落在球台边缘那盒药上。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这场失误,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它更像一道警钟,在她内心深处敲响,提醒着她,她那颗曾经冰封的心,此刻,正在悄然融化。
而那份融化,将带来怎样的涟漪,她自己也无从知晓。
她只知道,王楚钦的病倒,已经彻底打破了她所有的平静与克制。
而她,再也无法,对这一切,无动于衷。